小舒（2 / 2）
小舟的精神都被腹内疼痛牵引，毫无胃口，也想不起喜欢吃什么，而心烦意乱间听王潜提起，倒果真愿意，嘴里挤出个“好”字。这一声实属不易，王潜几乎在同时便递了眼色与晶英，然后旁若无人般亲吻了怀中人。他恨不能把心也剖出来交给小舟。
冬时夜长，更漏沉沉，亦终将消残。
硬生生扛了一夜，小舟迎来了最剧烈的产痛。腹中的孩子仿佛伸着手撕扯她的心肝肺腑，用脚猛踏她的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承受着剧痛。什么惜力，什么忍痛，她简直忘了自己还活着，喊声动地，血泪交加。
“舟儿，舟儿……”王潜是个武官，自比寻常人有力气，却第一次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身形纤瘦的小舟。只看她在怀中挣扎哭叫，一双手肆意抓扯，十个手指满是血痕，王潜感到了空前的绝望，他的四肢百骸也仿佛要被拆散了。
“到时候了！该让夫人起来了！”
孙氏掐着时辰，第四次往小舟身下探看，果见条件具备，便招来另一个产娘同扶小舟起身，帮着她蹲在圆木前。王潜等这一刻等了太久，有一瞬恍惚，却也来不及高兴。
孙氏从身后抱持住小舟，叫她应着产痛出力，晶英则跪在圆木边住小舟的两只手，以防她无力攀紧，松倒下去。王潜不知要领便帮不上忙，眼睛只盯着小舟被血水染透的下裙，不管另外的产娘如何替她擦拭接应，都丝毫止不住。
这般情形在看产人的眼中是再平常不过的，可王潜只有心如刀割：一个小小女子，浑身能有多少血，就这么不停流了一整夜……
“夫人，腿要分开些，这样孩子的头是下不来的！”
“不行……我……我没有力气了……”
天亮之后，时间过得很快。小舟痛得麻木，伤痕累累的两手简直要掐进圆木里。她一遍遍地用力，已有好几次娩出了胎儿的头部，却终因力气过短，两腿松懈，孩子又缩了回去。
身下接产的产娘急得满头大汗，只好一手一边替小舟撑开两腿。可这一来，小舟竟彻底不会用力了，腰身以下瞬时瘫软，人也迷糊起来。王潜吓得魂飞魄散，不及起身，跪着便挪爬过去将人接住，一面唤小舟坚持，自己却先浑身打颤。
“……我好疼，我生不下来……”小舟稍稍回力，眼睛眯开一线，满脸哭得发肿，早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就快了，就快了，我陪你生，陪你一起好不好？舟儿，我的舟儿，别怕，不要怕！”王潜说着一些毫无用处的话，两眸发红，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自己的心。
“郎君，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一时生不出就是难产了！”
方才的间隙，孙氏已往外头与医官作了商量，端了碗浓稠的阿胶汤进来，说着话便往小舟口中喂。王潜一听“难产”二字，再有多少不忍都一时收住了：疼总比要命好。
一待阿胶汤喂完，王潜便抱着小舟重新伏到了圆木上，一并命晶英、产娘都归到原位，自己则代替孙氏，扶助小舟用起腰力。他虽不知看产的经验，但夫妻之间心意相通，小舟果然重添了勇气。
午时初刻，随着猛一阵涌出的，若屠羊般的血水，小舟终于诞下了腹中孩子，是一个健康的女婴，哭声清亮，顿时抚平了所有的惊心动魄。
“郎君夫人快看看，真是个好丫头！”
孙氏剪过脐带，将孩子稍稍擦拭了便抱到小舟胸前。孩子天性认母，脸上皱巴巴尚未舒展，两只小手已紧紧抓住了母亲衣襟，仿似撒娇。夫妻喜极而泣，王潜抱紧妻女更是哭得抬不起头来。
“潜郎，我们有女儿了！”
“是，是！有女儿了，有女儿了！”
……
生产的千辛万苦不可言喻，小舟足足睡了三日才缓过力气，而腹中尚有轻微余痛，身下恶血未除，也不能多费精神。然而，她只是爱笑，早将产痛忘至九霄云外。从诊出有娠，到生下孩子，为母之心，非经历而不知。
“舟儿，身子尚弱，不要久坐，躺着吧。”
这日午后，王潜护送女儿到母亲暂住的院子，回来只看小舟半靠在枕上凝神淡笑，而手掌捂在腹部，似还不适。他知道，产后的身子没那么快恢复，小舟又是初产，更须精心保养。
“女儿好么？可有哭闹？”小舟摇头，一心只在孩子。
王潜皱眉一笑，既无奈又心疼，近身揽过小舟，才道：“抱来你见过，哄好了才送到母亲那里，有什么不放心？季奴是个孙儿，母亲初回有了孙女，不知怎么喜欢呢！为了她都不回道观了。”
小舟却非不放心，只是母女连心，总不自觉挂念，笑了笑，另道：“女儿出生几天了，你怎么不提取名之事？”
“你为了生她吃了多少苦，名字你定。”王潜毫未犹豫地回道。小舟尚在孕中时，他也曾想过几个，但总觉欠佳，而小舟也未提过，他便索性罢了，都等小舟做主。
“嗯……”小舟抿唇巧笑，却是拖长了音调，伸手枕下摸出一小卷纸来，“就叫这个吧。”
王潜倒觉惊喜，以为小舟原是早有准备，及至展开一看，当中写了个“舒”字。这个字并无不妥，但其字迹笔画实在，横平竖直，绝非小舟手书，像是不善写字之人所写——
“这是……季奴给你的？”王潜很快联想起关窍。
“你倒还记得。”小舟满意地点头：季奴要为小妹妹取名的事小舟只向王潜说过一次，王潜当时不过一笑。“方才你送女儿走，晶英就带了季奴进来，塞了名字给我就去了，说训哥不让他来打扰，是偷偷求乳母带他来的。”
王潜闻言也不禁连连发笑：“这孩子嘴巧，真给他说中了，是个女儿。嗯，便依他吧，我觉得这个字不错。舒者，伸也，舒畅平坦，愿这孩子一生平安快乐。”
“嗯，愿我们的小舒一生平安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倾情第三更！！！
说真的，我觉得除了遗书那张就是生孩子最难写~
看完都夸夸我，别潜水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380384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