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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群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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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天阙,寒轩便向屏风内去,轻拢青丝,淡扫蛾眉,正冠束发。待得换罢衣衫,寒轩莲步而出,只看得那一身素色,伴点滴珠玉光华,尽现那寒素绝尘之姿。

天阙见此景,面中难辨悲喜,口中还是如常语气:“你真好看。”

而寒轩看天阙面中落寞,只幽微一丝苦笑,便兀自下了楼去。待天阙来时,寒轩已紧闭车门,端然于内。天阙亦是苦笑,自己利落翻身上马,引车架向那山间行去。

车声辘辘,二人沿着来路,复又自寂静,走向那喧嚣之中。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山行多时,凉气渐起。暮色之下,透过只只宫灯,只看得那走鸾飞凤,玉阁流丹,已在眼前。

递上玉牌,便要换宫中的轿辇入内。故而亦是在那残阳昏灯中,看他最后一眼。

天阙立于马边,与寒轩已有几步之遥,一抹暮色中,难看清眉目,只看得那魁梧中有些许颓意。

寒轩立了良久,灯火通明处的寒轩,只是眉眼盈盈。面前,是深宫似海,寒轩静伫多时,便不忍再看,只是扶了宫人上轿,默默入了这宫门。

心中曾生一念,若今日落选,打道回府之时,天阙到底是欢欣抑或失望。其实寒轩明白,若爱侣间唯有风花雪月,则必不可长久,此乃人之常情,自古而然,无人免俗。故若一朝事败,于天阙眼中,他将不过一介痴儿,再无用处,可见捐如秋扇了。

未可多想,轿辇已到穹汉门外。落轿而观,只看一众花红柳绿,莺莺燕燕,都已候于门边,只待皇帝与贵妃一到,便将入殿襄事。

因天阙之事,寒轩面中哀色难掩,故不如旁人攀谈嬉闹,只默默无语,看流霞似火。

寒轩偶然环视众人,目之所及,多是俗物,唯见一人,虽亦与人欢颜谈笑,却实在风致出人。头上一顶玉冠,似是整玉雕成,玉色变化万千,青白交错,一眼便知是连城之物,翠色压乌发,更衬其肤光胜雪。

那人似是察觉寒轩目光,只笑脸迎来:“敢问是何方佳人?”

“取笑了,鄙人沂川磊氏。”寒轩久不与外人往来,一时礼仪生疏,语带怯怯。

“在下本都熙氏。”那人言语谦和,教寒轩略感诧异,只因周遭众人已窃窃私语起来,多道寒轩家世衰落,闻所未闻,却可跻身于此。

正此间,皇帝与延贵妃坐轿辇而来,众人便止了谈笑,俯身行礼。皇帝着玄色龙袍,自生威仪,延贵妃戴一顶簇蕊裁红冠,一袭朱红宫装,亦是仪态万千。

二人未有多言,只目光略略扫过众人,便继续向前行去,寒轩等人则由宫人指引,随二人仪仗缓步入了内闱。

德驰殿乃皇帝平日起居理政之所,规制算不得恢宏,尚不如茂苑殿高阔,然细看去,亦是金铺屈曲,画栋飞甍,不失帝王气派。

皇帝与贵妃下了轿辇,携各自依仗,上殿阶而去。寒轩行在队首,前面隔三四个人,便是帝妃二人。

待得帝妃而人已迈入殿中,适逢数名宫人手持净手之物,将随之入殿。一宫人端了一盆开水,步履慌乱,恍惚间,竟一把跌于殿门外,一盆滚水泼到身上,那宫人便又自地上弹起,惨叫着向后闪躲。

待选众人尚未入殿,只都一时无措,怔怔看着此景,那一众宫人更如惊弓之鸟,丝毫不敢动弹。

寒轩离那个宫人最近,见此情状,亦有片刻犹疑,终是定了心神,匆匆上前,扶起那人,轻轻一句:“没事吧?烫着哪里了?”

那宫人如何见过如此场面,只惊慌跪下,嘴中反复恕罪等语。

寒轩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手都烫红了,赶紧用凉水浸一浸,若是红肿刺痛,便用蔑草敷于伤处,能好的快些。”

那宫人不知寒轩是何许人,又是御驾之前,便更是口不能言,只瑟缩于阶边,一时靡措。而寒轩耳后,一时有细语传来:“小户人家出身便是这副德行,跟一个下人多费口舌,好没身份。”

“既然伤了,便回去诊治吧。”众人不虞,本已入殿的皇帝竟出语解围,寒轩回首,见皇帝立于殿内,正低眸相望,对寒轩道,“你倒有几分仁心。”

寒轩尚有悸悸,默然归队,心绪尚未平复,暗忖此举太过唐突,外人眼中,定有几分刻意拿捏之嫌。

好在众人再无多言,只各守本分,入了殿中。众嫔妃已到,此时便起身行礼。寒轩等人,则由宫人引领,各自落座。

环视殿中,自是百花争艳。可那一众春娇,落于寒轩眼中,倒未有什么分别。只是余光之中,窥得一双妙目,教寒轩乱了方寸。

只看得最末一席,坐一位素女,想是品阶尚低,只一身水色织锦,头上亦不过寻常之物。然那一对翦水秋瞳,如碧海鳞波,含烟滴露,寒轩不禁浅叹,竟有如此美眄,摄人心魄。

而那素女,不似其余粉黛那般满面春风,只一身清冷,座于末席。目光微动,竟也看向寒轩。寒轩顿时发赧,垂首闪避,不再看其人。

待得坐定,皇帝却先举盏,扬声道:“方才关外急报,魏穰逐轻年少英豪,以披靡之势,大败雎骊贼众,夺下柳城,扬我国威,四海庆腾,今日借遴选之宴,君臣同庆!”

“臣妾亦祝捷于陛下,更祝国昌民足,万世永延。”延贵妃亦举杯,笑得满如春山。

众人随之齐声崇呼“万岁”,便掩面而饮。

皇帝又略略寒暄几句,便欲开殿选。此时礼官入殿,依名册,宣诸位望族之后,上前献礼答对,供帝妃参详。

其余众人,皆是豪族世家,所奉之物,多金石珠玉,奇珍异宝,极尽奢靡。寒轩愈看愈觉心凉,不知天阙所备之物,可会贻笑大方。

沉思之时,司礼已高声道:“沂川磊氏,先帝吏判磊岩泰之孙。”

寒轩便默默上前,依样见礼:“臣下沂川磊氏,拜见陛下,贵妃。”

“倒是稀客。你祖父在朝为官之时,连本宫都尚在闺阁。数十年来,朝中便再未见过磊家之人了。”延贵妃嗔笑,众人自生窸窣之声。

皇帝似因方才寒轩越众关顾宫人之事,未理众人取笑,对寒轩面色极是和缓:“带来了什么?”

“陛下看了便知。”寒轩虽面上镇定自若,内中早有惶遽,实不知天阙会否铤而走险,自己亦将引火上身。

打开盒盖,见是一只卷轴,只是大小不似寻常画幅。

徐徐展卷,才知是一卷牡丹图。全卷长两丈有余,宽三尺之多,皆是翠色牡丹,鲜妍明媚,清丽脱俗。这一水碧色,数十绿蕊,画得千姿百态,娇媸毕露,不似寻常姹紫红粉,流于俗艳,使人观之生怡。卷中最左题着“群玉”两个大字,落有寒轩名款。

他分明认得,那是天阙的字迹。只一眼,便眼中似有潮升。

皇帝见此,略笑笑道:“倒是别出心裁。宫中所绘牡丹,大多正红绛紫,都过于俗气,不似这碧色牡丹,逸态生娇,不着纤尘。”

寒轩含笑应声,道了句:“多谢陛下。”然其背后,早是汗湿重衫。

众人观之悻悻,连延贵妃亦略慌神色:“此物是独出机杼,臣妾亦是喜欢,只是尚有他人,陛下看看再说吧。”

皇帝颔首,便压下性子,继续殿选。

过了数人,皆不过尔尔。到熙氏上前之时,众人早是侧目。延贵妃自有准备,只含了谦卑之意道:“虽是臣妾同族之人,到底是隔了几层,平日甚少走动。因是臣妾那个弟弟来书提了句,此子才具过人,不忍埋没,否则臣妾自当避嫌,不可坐于殿上了。”

言罢,延贵妃怯怯觑皇帝一眼,皇帝只不置可否,微生一笑,淡淡一句:“你这只头冠,颜色极正。”

熙氏含笑,略略行礼,便让宫人奉上献礼。打开匣子时,竟亦是一盆玉雕,那玉的成色,与茂苑殿中的玉雕,以及熙氏头上这一顶玉冠如出一辙。只是这玉雕与茂苑殿中所陈之物相比,竟要小一些。

延贵妃见状,立时失色。转头看身边的皇帝,已是眉起微云,便试探一句:“陛下……”

“如今贿赂你的东西,比献给朕的,竟都要好上许多了?”

皇帝虽是轻巧一语,众人却是大惊,慌忙起身,跪于席边。延贵妃自知因由,更是如履薄冰:“陛下息怒,陛下恕罪……臣妾不敢,想是府上一时疏漏,将二者弄错,实是无心之失。”

“当真是无心。今日魏穰逐轻大捷,倒教朕想起当年雎骊祸起,朝中论起战将,你顾及疆场凶险,为你这个弟弟求了个九城提督。果然他的心思,皆在旁的事上。”皇帝隐怒沉沉,到底是外臣面前,未见发作。

寒轩立于殿中,心中暗忖,于王府之时,便有闻皇帝易怒,而今一见,确是传言非虚。

延贵妃闻言,早慌了神色,只愈发恭谨道:“陛下,弟弟他确有疏失,但举贤为国之心,望陛下明鉴。”

“多年来,你虽偶有骄横,朕都姑息妄置,不想你是愈发猖狂了。你已是后宫之首,你兄弟乃九城提督,若领宫亦出自你家,他日如起贼祸,想要困死朕,于你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想皇帝出言如刀,延贵妃更是六神无主,只以头捣地,切切道:“臣妾冤枉,陛下细想,若臣妾当真有意为之,则多有他法,必不如此明目张胆,想是有人加害臣妾。”

言罢,延贵妃只瞪着一双通红泪目,满含敌意,环视殿中众人。目光停于寒轩身上,延贵妃登时勃然大怒,“今日自你越众失仪,本宫便觉蹊跷,你且从实招来,此事是不是你一手安排,欺瞒陛下!”

寒轩不意暴雨骤至,只讷然跪下道:“贵妃娘娘喜怒,臣下不过寻常人家,如何能于内宫兴风作浪。”

“好了!”皇帝断然一语,阻断二人对话,“你是贵妃,如此高声叫骂,武断言事,实是有失体统。此事虽不同寻常,然磊氏家门如此,想是有心无力。你无需多言,朕意已决,就选沂川磊氏,为新任领宫。”

寒轩心中一惊,不意此事顺利如此,便叹思澄平计谋。可心尚未放下,便又生横逆。

“陛下三思,磊氏出身不高,家道中落已久,方才于宫中又举止失度,言行莽撞,为长远计,实不宜选为领宫。”嫔妃之中,第一席上,有一凤目女子,咄咄逼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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