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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幽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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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训沉静如水,轻抚寒轩纤手:“我每日赏花观柳,闲情逸致,好不自在,何必惹入是非之中?若非帮你,我本不必担此虚名,岂不更是自在?”

见寒轩不语,梁勋便侧首浅笑,看窗外山色:“见秋意已至,那日遇上昀太妃,道是后山有一追枫轩,赏枫观山,景致极佳,我午后便打算一游。我自有乐事,你不必有愧于心,更不必忧心过甚了。”

寒轩面色稍稍释然,取下头上那顶踏雪寻梅冠,放于几上:“既是赏枫,便宜红英妆点,不必那寒翠颜色。此冠,我便送你了。”

梁勋含笑收下,才见寒轩自袖中摸索出一顶珊瑚头冠,浅叹一声:“这珊瑚送我也是可惜了,哪得珊瑚叶上鸳鸯鸟,不过连江点点萍啊。”

见寒轩怅然离去,月知迎来,将一茶盏放于梁勋身前,看那案上珠翠,谨言问:“娘娘,这冠,要替您换上吗?”

梁勋不过略摇摇头:“不必了。他的终究是他的。”

月知闻言,只默然退下。

梁勋便继续将手边芳秾叠蕊,一边赏玩,一边插入瓶中。如此闲适安泰,仿如时光亦是慵懒,不曾惊动。

插屏半日,用过午膳,见秋阳正好,梁勋便欲向追枫轩去。

梁勋素不喜仪仗,便只携月知一人,穿花过木,向山石密林间行去。因是夏末秋初,山树大半苍翠,郁郁青青。

行了多时,才见一座小院,四周皆是枫树,将其包裹其间。枫叶未红,尚是一树碧丛。推门而入,见不过一进之院,两厢皆是敞轩,唯有正座,有一三间小屋,似是临崖而建,那明纸雕窗,只透出晃晃日影,想是无物相蔽。

因四下皆是游廊,殿基又高,若要入中庭,需三两步石阶而下。只见天井之中,铺了满满白色卵石,那卵石颗颗洁白莹润,秋阳斜照,顿生暖意。轩外枫树蓊郁有加,不少枝杈伸入院内,那卵石之上,略生斑驳树影,更偶有落叶,添其雅趣。

梁勋见此,不觉心旷神怡,秋阳之下,那颗颗卵石仿如一个个熟睡的婴孩,只教梁勋看得满目恬然。梁勋便对月知道:“山间风凉,你且去顾缘殿,取件披风来吧。”

月知明白梁勋意欲独处,便不曾多问,退出殿外。待其走远,梁勋更生意趣,脱了鞋袜,赤足下了殿阶,踏在那卵石之上。经日光久照,蹑足石上,脚下一片暖意。梁勋便徜徉漫步,低回旋转,自得其乐。阳光印于其秀面,照得其肤光如玉,容色倾城。

忽而听得响动,梁勋骤起心惊,只见一少年,自耳房而出,慌忙行至近前,大礼相待:“臣下见驾来迟,望娘娘恕罪。”

梁勋见为人所扰,本有不豫,然其沉于其景,心意和缓,则不欲发作,淡淡一句:“起来吧。”

少年起身,垂首而立。梁勋闲闲扫过,见那少年肌肤如雪,清癯纤质,面中棱角分明,眉目清朗,意态谦卑,只看一眼,却教梁勋生了怜意。

“这里就你一人?”

“回娘娘话,这追枫轩常年无人往来,大人们说不必多人操持,便只留小人一人打点。”

梁勋略点点头,不再看那少年,复沐浴那日影暖阳之中。那少年跪于轩上,双手抱于胸前,一言不发,恭谨相待。

赏玩多时,日影渐斜,梁勋便欲回宫。然上得阶来,却不见自己一对绣鞋,便问少年:“本宫的鞋呢?”

那少年放开怀抱,自怀中取出梁勋那对绣木槿薄纱短靴,缓缓放于梁勋身前,一丝不苟摆好:“山上夏日如秋,娘娘赤足玩赏甚久,上廊来时若是鞋中冰冷,怕是会寒气侵体,所以小人将鞋暖在怀中,娘娘快穿上吧,万勿着了风寒。”

梁勋看着这清隽少年,心头暗流汹涌,却也不过寻常一句:“你有心了。”

少年答了句:“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丹叶。”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怕是你就和枫树有缘。”

梁勋心头波澜不止,只极力克制,再不流连,默默离了追枫轩。回首看去,这一座别院,数棵枫树,倒生伶仃之感。

待得入暮时分,夜宴将起,梁勋自未曾列席,寒轩亦不过微微露面,见蓝泽颇稔调度,殿中井井有条,心中宽慰。待了须臾,华灯初上之时,寒轩便由蓝泽相送,出了曜灼宫。

迎面撞上一身戎装,见是萧遇,少年英武,意气风发,久经历练,如今更见沉稳。身畔是君月,仍是当年情态,眸光如水,含半分怯意,更是楚楚可怜。

逢上二人,萧遇拱手施礼,君月亦慢条斯理,做足礼数:“见过昀太妃娘娘,见过领宫大人。”

“夫人不必多礼。”寒轩见是旧人,只更客气。细细看去,宫灯之下,君月纤纤弱质,肤如凝脂,顾盼清姿,恍如春熙。寒轩不禁暗叹:得夫君全心爱重,才可养出这玉颜柔态,姿容如焕吧。

而自己,与任安之自不可妄图,连与天阙,亦生裂痕。

倒是蓝泽一语打破寒轩缄默:“这位倒不曾见过。”

寒轩笑道:“二人义重情浓,倾世皆晓,太妃定曾听得风闻。如今见了,便知何谓恩爱仙侣,羡煞世间无数啊。”

“大人取笑了。”萧遇只是大方应对,见君月发赧,更是紧紧握住君月一只纤手。

“如何是取笑,若要将二人旧事尽数道来,只怕要于此处站到天明了。”

听寒轩此言,蓝泽即刻会意,便道:“大人和夫人先入殿吧。本宫即刻就来。”

君月便挽着萧遇,袅袅婷婷入了殿中。见二人行远,寒轩面中笑意,立时单薄了几分,轻叹道:“萧遇倒是痴情。陛下本有意将公主下降于他,他却道士不贰行,几度请辞,陛下只好作罢。”

“这位夫人啊,真是好命。”蓝泽轻言一句,听得乐声将起,便对寒轩道:“本宫便不远送。七夕夜宴,多有近臣亲贵,如今昭妃抱恙请托,本宫再不看着,怕损了陛下面子。”

“辛苦了。”寒轩离了曜灼宫,孤身出宫去了。而蓝泽回殿落座,不过如常宴饮。

几番歌舞管弦,见天阙酒意正欢,连杯不绝,蓝泽迟疑半晌,自知不好明劝,则道:“陛下,这道炙觳觫,乃宫中新菜,陛下可曾尝过?”

天阙回头看蓝泽,醉眼惺忪:“太妃辛苦。朕秉承叔父大业,创业未稳,不甚在后宫着心。唯这一个昭妃,无奈今日抱恙,只可冒昧扰了太妃清静,还望太妃多有担待。”

蓝泽如何不明其意,则附和道:“先帝引咎禅贤,我等宫眷能得养善宫中,已是陛下隆恩。陛下朝政要紧,我等遗妇能于内宫小事上略尽绵力,有益于家国,亦是为我等自身积德积福。”

天阙听得此言,更是心生愉悦,愈发客气道:“太妃亦当多多进补,保养玉体。”

蓝泽含笑答应,便举箸去动那道炙觳觫,只是贝齿轻含,便眉心一紧,复吐了出来,立即拿了茶水漱口。

天阙觉察异样,便问:“有何不妥?”

“这牛肉微微发苦,诸位且先勿要轻动。”蓝泽转首对随侍溪见道,“传个御医上殿。”

众人微生愕然,却也只当烹调不慎,天阙亦不曾着意,复举杯欢谈。只待得御医来后,众人才着实生了心惊。

“牛肉之中,似有……□□。只是含量甚微,好在娘娘未曾食下,应无大碍。”

天阙借着酒意,一时激愤起来:“宫宴之上,如何会至此?是有人存心毒害?”

“此毒深藏肉质之中,微臣验过,杯盘皆是干净,不似烹调之时加入。想是喂养之时,牲畜食下雄黄,一经烹调,雄黄受了热气,则化为□□。”

天阙只追问道:“则宫宴所食牲畜,是自何而来?”

溪见思虑一刻,小心道:“当日宫中断水,曾急征一批牲畜推轮,如今工曹自山上引水,那批牲畜便养于此处,供宫中饮食。”

听此语,天阙脑中闪过一念,立时眉锁浓云,起身离席,只留下一句:“朕略感不适,当回后殿歇息了。”

这边殿中一时寥落,众人尚不明就里。而寒轩亦是不曾预料那山雨欲来,不过悠悠坐于车中,过了那棵银杏,见了绥安背影,安然下了山去。

到了院中,绥安扶寒轩下车,见寒轩戴了那顶珊瑚头冠,不觉会心一笑:“我便知,你戴一定好看。”

寒轩亦改了生冷面孔:“兄长忙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今日绥安相伴,寒轩却未有拒绝,由得其送到了髣髴阁前。

然方转回廊,入了院中,二人皆是大骇——只见天阙,面色铁青,负手立于院中。满院兵甲,剑拔弩张,一片寒意顿生。

二人自生惴惴,不过俯身行礼,静待天阙发作。

天阙不曾正眼看二人,抬手指着绥安,隐怒沉沉:“你,去去前殿跪着,没让你起来不准起来。”

绥安并不辩解,身负傲骨,满面大义凛然,转身便去。唯留寒轩一人,秋风乍起,微扬襟袖,只觉玉肌生寒。

“你,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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