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座下陆明芳一双眼眸沉静地看着陆仪岚，少时莞尔：“四妹妹这话倒说的是，四哥哥挑东西，自然是要选最好的。我记得去年，益州送来一只波斯的白猫，品种珍稀，纯净如雪，一丝杂色都无，便是如此，四哥哥还嫌不好看呢。”
大长公主狐疑地看了一眼陆仪岚，语气和蔼：“阿岚，那猫怎么能入你的眼呢？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只是这个丫头难以教训，你若是帮着她在祖母面前说话，实在是不必。”
坐得最偏的陆明月赶紧插嘴：“四哥哥！你怎么能养这样的猫呢？这猫又瘦又丑……”
陆仪岚将手中的茶盏定定放下，“我养什么样的猫，还要先过你的眼睛？”
陆明月吃了个瘪：“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陆仪岚冰冷道：“聒噪。”
“明月！住口！”大长公主一记冷厉的眼神飞过去。
陆明月知道再没自己说话的份，蔫蔫把头一垂。
陆仪岚转头，看向大长公主，平静道：“祖母，这只猫，确实是孙儿交给四妹妹喂养一段时日的，孙儿只是实话实说，并非包庇。”
大长公主显然不信：“我瞧着你和她素来不睦，怎么平白无故地，让她给你养只猫？”
陆仪岚回头，瞥了一眼座下跪着的阮娘，“不是平白无故，是四妹妹负荆请罪。”
大长公主狐疑：“负荆请罪？”
阮娘倏然抬头，刹那之间，陆仪岚若有似无地与她对视一眼。
“是，负荆请罪。”陆仪岚轻描淡写，“前些时候，四妹妹寻我，只说从前招我生气，全是她不懂事，所以给我送只猫，当做是赔罪的随礼。我嫌猫的毛色难看，于是让她先替我喂养一阵，等到猫的毛色光亮一些、温驯一些，再给我送回来，不想今日这畜生却毁了祖母的佛案。”
阮娘听着陆仪岚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心下叹服，他这个锅背得，真是有条有理。
陆明芳轻笑一声，转眸看向阮娘：“四妹妹，既然是赔罪，何不跟祖母说出来？又不是什么难听之事？”
阮娘讪笑：“想着自己从前任性，觉得难为情罢了。”
大长公主还是不能信服，深深看着陆仪岚：“阿岚，此话当真？”
陆仪岚敛眸：“孙儿从不多管闲事，确是四妹妹负荆请罪，四妹妹还在孙儿面前立下誓言。”话说着，他的眼睛望向座下的阮娘，“进宝，那日四姑娘在我面前是如何说的？”
圆脸小厮进宝赶紧上前，眉开眼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回四爷，四姑娘自个儿哭着说的，说往后再不敢招惹您生气，事事听话，您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就往西！还说如有违背，将来天打雷劈，满脸长麻子嫁不出去！”
陆仪岚望着阮娘，眉峰一动：“这话可是四妹妹亲口说的？”
阮娘捏着拳头，咬着牙，笑眯眯道：“正是。”
陆仪岚扭头对大长公主道：“今日这只猫，原本该是由着祖母处置的，只是孙儿确实喜欢，还望祖母宽恕这一遭，孙儿把它抱回去以后，一定会叫人好好看着它，再不会犯这般的错事。”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大长公主也不好再驳了陆仪岚的面子。
“既然如此，你就带回去吧，只是往后须得小心养着。”大长公主切切叮嘱，“这些野猫，性子难驯，你要当心着养！若是让我再听说，这猫把你也给伤了，那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留着这东西。阿岚，祖母就你这么个嫡孙疼着，你可不能让祖母给你担心啊。”
陆明芳的脸色在这句话之后，有微微的苍白。
这话说的，倒像是除了陆仪岚，旁的孙子孙女都不是亲生的一般。
但很快，她便整理好神色，含笑起身，对着大长公主福了福身，“孙女身为府中嫡长女，也不会让祖母忧思分毫的。”
后边的陆明月还没反应过来，但见陆明芳起身行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跟屁虫一般也对着大长公主行了个礼。
大长公主的视线落了一些到陆明芳的脸上。
“你？”大长公主冷冷淡淡反问了一句，“你说这话，牵强了些吧？”
站在陆明芳身后的陆明月，暗暗嘲讽笑了一声。
陆明芳的神色有一时的难堪，但很快，她便又含笑圆话，“府中晚辈们，自然都是处处为祖母着想的。”
大长公主漫不经心，嗤笑了一声，没再理会陆明芳。
陆仪岚站起身来，看了身边的进宝一眼。
进宝点头，赶紧将身旁的那只已经烘干了毛的猫抱来，递进陆仪岚怀里。
陆仪岚抱着猫，向着大长公主恭敬垂首：“祖母的话，孙儿谨记在心。今日就不多打扰祖母颐养了，孙儿先带着四妹妹回去，毕竟这猫她喂养了一段时日，到底比孙儿会照顾一些。”
进宝捧起桌上的双刀：“小的告退。”
大长公主扬了扬手，眉眼簇然笑和蔼地笑了起来：“去吧去吧，只不过今日晚上，记得来祖母这里用膳，全是你爱吃的那些。还有一会儿出门，让进宝给你捎上几样点心，都是玉宫里赏赐下来的，你爱吃甜的，祖母全留给你了。”
陆仪岚垂首：“孙儿多谢祖母。”
说着，他转身，正走到阮娘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冷道：“傻了么？还不跟我走？”
阮娘这才恍然初醒一般，赶紧对大长公主告了退，跟在陆仪岚身后。
陆仪岚带着阮娘往门外走，陆明芳朝着他屈膝行礼：“四哥哥慢走。”
陆仪岚从她身边笔直走过，却置若罔闻一般，连眼睛都不曾睨她一下。
陆明芳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悄然捏紧。
他就这样看不起她么？
陆明芳的手背上，浮现出一条条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