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延气（2 / 2）
两人都各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身上的热度双双冷却。
这时外卖刚好到，谢彦一边听电话一边坐起来拍他的背。和外卖小哥约好拿饭的地点，他给欧笑轲盖好衣服，沉默不语地下了床。
才走出观察室，他的手机又响了。依旧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他接起来，电话那头却没人说话。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确认没有意外挂断后又心浮气躁地喂了一声。
“再不说话我挂了。”
等了五秒钟，就在他耐心彻底耗尽正要挂电话时，听筒里突然传出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
“……是谢彦么？”
谢彦在急诊部门口猛地停下了脚步：“嗯，我是。”
欧笑轲起身穿好外套穿上鞋，把枕头边塑料口袋里的药都拿出来通读了一遍说明书，谢彦才提着外卖回来。
“吃了饭吃药，待会儿医生说没问题了我就送你回酒店比赛。”
他拿自己外套垫在行军床上，揭开盖子把热粥放在了外套上，低头拆开餐具包装，将一次性汤匙和筷子递给欧笑轲。
欧笑轲接过餐具的同时仔细嗅了嗅，闻出他身上有新鲜的烟味。
“你抽烟了。”他说。
谢彦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看他：“嗯，刚刚在外面抽了一根。快趁热吃。”
欧笑轲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捧起碗小口地喝粥。
谢彦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摆弄起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手指在屏幕上就差没飞起来了。欧笑轲看在眼里，没一会儿就彻底没了胃口，放下勺子直接宣布道：“我吃饱了，可以吃药了。”
“嗯。”谢彦把手机揣回包里，准备去护士站要个纸杯接点热水供他吃药，结果他站起来只随便看了床上的碗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
欧笑轲双手撑在床边，垂头看着谢彦的脚尖，故意小声说：“只吃得下这么多。”
但谢彦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说完就走了，毫无心疼的意思。
欧笑轲太委屈了，怎么会有变脸变这么快的人！
吃完药，等医生确定可以结束今天的观察，开好了第二天输液的药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十二点。
谢彦一口饭没吃，先打了辆车把欧笑轲送回了酒店。
路上两人没有腻在一起，分坐在车后座的一边，诡异地保持沉默。欧笑轲好几次悄悄回头看谢彦，都发现他撑着窗舷在闭目养神，哪怕自己咳嗽得满脸通红，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医院和邦伦酒店离得不算远，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他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谢彦，你是不是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谢彦才平声答道：“没有。”
欧笑轲回过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便肯定地提高了音量：“你就是生气了。”
“没有。”谢彦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欧笑轲软下声音说：“你不要生我的气嘛。”
谢彦不为所动：“我说了，没生你的气。”
欧笑轲别无他法，也跟着生起气来：“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不理你。”
“你就是不想理我了。”
“我没这么想过。”
“你就有。”
“我没有。”
欧笑轲恼羞成怒，幼稚地喊：“你就有就有就有！”
“对。”谢彦突然转过脸看向他，冰冷地点下头，“我就有。”
欧笑轲没想到他真会这么说，张到一半的嘴唇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瞬间不知所措地红了眼眶。
谢彦却仍维持着漠然的神色，丝毫不顾忌司机还在场，径直说：“我不想理你了，等你下了这辆车，我们就别联系了。我再也不会给你发消息，再也不会给你打电话，你身体再不舒服我也不可能鸽了训练跑来找你，更不可能再抱你亲你哄你，听懂了吗？”
欧笑轲不是个爱哭的人，但他在今天，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哭了两次。
听见谢彦如此认真地说出这番话，他大睁着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按住了莫名疼得发酸的胸口。
为什么两个小时前他还可以对自己那么温柔，转眼又能这么冷漠刻薄？谢彦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他现在只是一厢情愿，会是这样吗？
欧笑轲恍然过后，感到的是一阵强烈的无地自容，那种在首尔常常经历的，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双眼模糊，猛地转过身去拉上了锁的车门。司机被吓了一大跳，方向盘都差点把不稳了：“诶诶诶！这儿还在路上呢！”
谢彦大吃一惊，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已经开了个缝隙的车门使劲关上了。
“你干什么！”他大喊道，“知不知道跳下去是什么后果！”
欧笑轲觉得自己难过得要吐出来了，他连哭都不会了，只是一个劲儿流泪。
谢彦把浑身颤抖的他死死抱在怀里，后怕地喘息：“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你怎么这么冲动？！”
欧笑轲噎得口齿不清，只是反复含糊道：“我、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谢彦不解气地咬了口他的脸蛋：“你敢！”
结果吃了一嘴咸到发苦的泪水。
于是他就这么自愿认输了。
他把脸埋在欧笑轲的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恨恨地说：“知道难受了吗？这两个月，我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像你现在这么难受。”
欧笑轲哭得很崩溃，不知道是不是又听不清了。谢彦想起刚才他要跳车的那一幕，只觉得后背冷汗涟涟，赶紧抬起头扳着他的肩膀让他看自己。
他不住地叹息，用拇指不停擦拭欧笑轲脸上断了线的眼泪，保证道：“小轲，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以后不会这么吓你了，我不会不理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就算吵架也不能冷战的吗？你以后也不能不理我，你说对不对？”
车子已经开到酒店外，停在了临时下客处，但司机并没有催他们下车。
欧笑轲在他怀里无助地发抖，哭得一抽一抽：“我没有……我没有不理你……我爸妈，他们、他们很凶，我不想、不想让他们凶你……”
闻言，谢彦简直后悔死了。
手指抹不干眼泪，他只能捧着欧笑轲的脸吻过一道道泪痕，心疼地说：“乖崽，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你看，我这么凶的人就该让更凶的人来管，以后我替你挨骂，替你挨打，他们要骂我我就听着，他们要打我我就受着。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就算你爸妈把我腿打断，我也会和你在一起，你不能瞒着我去一个人面对。”
欧笑轲委屈地揍了他肩膀一拳，打完又好像怕下手太重一样，赶紧给他揉了揉，回抱住他，问：“你真的没生气吗？”
谢彦侧脸亲了亲他的鬓角：“早气过了，一见到你就只剩下心疼和喜欢了。你也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好……”欧笑轲顿了顿，又说，“我有办法的，谢彦，我有办法的，你等一等我，你不能不理我。”
谢彦轻柔地摸了摸他后脑上软乎乎的头发：“我不用等你，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还没等欧笑轲再说什么，车子前排就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擤鼻涕的声音，吓得欧笑轲当即打了个嗝。
司机从挡风玻璃下又扯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后视镜里的小情侣，哽咽道：“不好意思，我太感性了……我想起十几年前我和我媳妇儿谈对象的时候，她妈妈也不同意，觉得我没车没房，嫌我穷，我媳妇儿就安慰我说，只要人在，什么都会有的。”
“我每周就周末出来开顺风车，拉到你们是难得的缘分，我也想和你们说，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再大的困难都没啥子，都是能迈过去的坎。”
“法律又没规定男的和男的不能搞对象，你们跟我和我老婆是一样的。”他展开擦过泪花的纸团，又擤了擤鼻涕，突然仰起头气吞山河地吼道，“撑同志！反歧视！你们是好样的！”
“……”欧笑轲弱弱说了声，“谢谢叔叔。”
早恋早婚实际上才三十岁出头的司机一愣：“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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