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2 / 2)
“我倒是想那么做,阿曼达,可是你会不高兴。”他松开我的手,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你不是宠物,我以为我们早就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没有!凯厄斯!我们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阿曼达,你在无理取闹,我带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公然反抗我。”他的嘴里仿佛灌满了毒液,我似乎看见他骇人的獠牙在极尽忍耐,声音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我没有在反抗你啊,凯厄斯,有些事情我们要说清楚。”
我以为他又要像以前那样,命令和服从。可他绷直的脸突然放松了下来,认真道:
“阿曼达,你现在很生气么?”
纳尼,我点头。
“是要我来哄你吗?”
嗯哼,我挑挑眉。
只见他快步走进街旁的一家花店,接着几乎没有停留的就走了出来,扔给我一捧香槟玫瑰。
奶油色的花瓣上沁着露水,透着淡淡的香槟色,香味不浓,优雅清新。
“海蒂教你的?还是花店的人”我两眼翻上去看他,他正淡然的整理被花束沾湿弄皱的衣衫。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我只钟情你一个。
别瞪我,老吸血鬼,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我更有理由揍你。
不过反正他也不在乎。
“呵。”高傲的脸上笑意愈深,是对俗世智慧的不屑和蔑视,“阿曼达,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任何东西。”
“可是我不喜欢这花,凯厄斯。”我这回偏偏不买他的账,把花硬塞到他怀里。
“我要自己选。”
转头走进门面简陋的花店,不管他跟不跟进来。
清新潮湿的植物馨香扑面而来,大片的绿植和花卉紧紧排列在一起,高脚架上造型修剪秀美奇特的绿植自然下垂,穿着围裙的男生在花架旁打理一簇白里泛着粉色的香水百合
男生抬眼望向我,一双眼湿漉漉的像是初生麋鹿般澄澈,嘴角抿起的笑羞怯青涩,蜷曲的卷发在额角被风拂起,奶色的肌肤滑腻白皙。
“是要看花吗?”舒适的声音在凉风里懒懒的摇摆着。
我回头正对上凯厄斯一动不动的立在狭小的店门处,很平静的在整理自己的衣袖,眼神沉静的看向我,那捧玫瑰早就不见了踪影。
奶奶的男生望着我们,低低的笑了一声,好像看惯了情侣吵架的戏码,手边包过一捧花蕊鲜艳的白百合,递到我胸前:“永远不放弃一个爱你的人,小姐。用卡萨布兰卡花来见证你们的爱情。”
“不要。”一直沉默的凯厄斯突然表情很奇怪,阴暗和凌厉同时出现在眼底,“把那花拿远点。”
“不,凯厄斯,我就要这束花。”我摆明了要和他对着干。
“我说了我不要那束花,你听不懂吗?”他暴怒地喝向我面前的服务生,身上的戾气让我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会把面前迷茫的男人变为口下的亡魂。
他死死的盯住可怜的卖花男孩,发狂的双眸像是要沁出血来,步步向他逼近,黑影带着压抑向男孩笼罩过来,两侧的手已经升在了半空,青筋暴突:“该死!你听不见我在命令你吗!”
“凯厄斯,这只是一束花。”我笑着接过捧花,迎着他的怒火走向他,“我以为你不会信那些。”
鲜红耀眼的花蕊点缀着纯白泛青的花瓣,像是暗夜里吐息着信子蛰伏的白蛇,竟带着些毁天灭地的妖冶和诅咒似的。
“我说了把它拿走,阿曼达!”他暴躁的从我怀里扯走带着湿意的花,厌恶的看着我胸前沾上的露水似的黏黏的液体,不耐烦的抽出胸前纯黑的丝质方巾反复擦蹭自己的手指。
“凯厄斯。”我疲倦的看着散落一地破败的花瓣,“我以为我们俩都已经算是死人了。”
“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古希腊神话里,卡萨布兰卡是种象征着悲剧的花。
凡是见过这花的情侣,都会以死亡来结束这段爱情。
因为当爱与死亡结合的时候,两人虽死但爱永生,便是永恒和伟大的爱。
与其说是让卡萨布兰卡见证爱情,不如说是让死神来见证爱情。
是的,死神。
“你真的不介意么,凯厄斯,阿罗说的那件事。”
我和他牵着手在寥无人迹的街巷里,我已经分不清这是哪里的路,我们是从哪里来,他又要带着我晃悠到哪里去,但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哼。”头顶传来他轻蔑暗含嘲讽的嗔笑,我快速的抬头看他一眼,被他握住的手指想要拿出来,刚动了动就又被他紧紧箍在手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怎么了,阿曼达,你想知道你的秘密,对过去好奇了?”
“因为我对过去知之甚少啊,凯厄斯。“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你越是不让我知道,我越想知道。
“你不告诉我,我好奇的权利总是有的吧。”
沉默,可怕的沉默。
身旁不知是第多少个人经过,也不知道是第几阵风拂过透着湿意的薄衫,我的心底一片冰凉。
我不敢抬眼看他,但我知道他注视的眼光落在我身上,像是老练的审讯官打量着可怜的囚犯,蛰伏的野兽窥视着明处的猎物,磨刀的屠夫估看着待宰的羊羔。
“死心不改。”
他大发慈悲、不容置疑的给出结论。
“这才是你生气的原因吧。”
他笃定的强调着,冷静、阴暗而危险的语气让人发毛。
“该死,我就该猜到。”他咬牙切齿,我甚至能听到獠牙长出的死亡之声。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
野兽面对猎物时重重的喘息,吸血鬼进食前对食物深深的渴望,男人对女人在最原始的掠夺前的迷乱克制。
我以为他会扑过来。
“阿曼达,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吸血鬼的生命比你想象的要长。”
他的声音倏然变得低沉柔滑,耐心包裹着暴怒,理智掩饰着欲。望。
“我第一次杀人,哦天哪那个叫声把我弄得心烦意乱的下等奴隶,我甚至不到三天就想不起来那个可怜虫的样子了。”
他高傲冷淡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回忆过去总能让他看起来更加狂妄和傲慢,得意却又平淡的语气让你忽略那些荣耀的背后所轻易牺牲的生命,像是在听个老朋友炫耀离别岁月里的种种。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记得我第一次凯旋的时候,整个王国的人都臣服在我脚底下,奉我为主。”
“但事实上我成为吸血鬼的第一个年头我就已经记不太清那种感觉了。”
从他的嘴里流出的辉煌,那些用血泪浇灌的史诗,却显得那么平淡,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眼前的吸血鬼,原来真的已经走过了那么多我没有参与过的光阴。
那些时光在我的世界里,有时候甚至只是个传说,无从考证,他却真实的经历过。
他明明就在我眼前,却离我那么远。
如果他没有站在我面前,我会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你今后所经历的会比你之前多出来不知多少倍。你慢慢会发现,那一点点零头的记忆根本称不上是一段回忆,它存在与否,对你不会有丝毫意义。”他像是个人生的讲师,苦口婆心的用那倨傲的神情和欠揍的语气试图挽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
“凯厄斯,是它们造就了你,它们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我喃喃道,还沉浸在属于他的遥远的年代里。
“听着,阿曼达。”他用力的扼住我的下颚,逼我清醒,语气里是难以隐忍的急躁。“就算我现在想起那些事情,它们也不会比那些被海蒂骗进来的食物更让我兴奋,撕碎一只新生吸血鬼都比那来的更让我血脉喷涌。“
“我爱你这件事,也是毫无价值么?”
“当然不!阿曼达!所以你还记得,你忘记了那么多,但那又怎么样!对你,对我们今后我看不到一点影响!”
他操纵着木偶一样拉开我的双臂,逼我正视他,逼我去看到他演绎出来的虚假的笃定和深情,逼我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誓言和承诺。
“你还是我的伴侣,我们依旧在一起,一切都没变。”
“我不记得!凯厄斯!我不记得我爱你!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统统不记得!”
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真的不懂。
这让我更歇斯底里。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凯厄斯,这太痛苦了。”
关于过去,也许在选择沃尔图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很多,那些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了。
因为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只属于沃尔图里。
但是独独凯厄斯和我的过去,我没办法轻易释怀。
但我又偏偏像是挤进城里的乡巴佬,不敢问也不敢说,害怕他知道我对过去的执着。
“我没办法回应你,对我的丈夫,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你不肯说,我也不敢问,我不敢,这太难熬了!”
他将我的头压进他的怀里,任由我在他怀里挣扎着却难以挣脱,更深的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揉碎在了周遭的风里,在嘈杂混乱的背景下显得轻飘,像是要结束人世间一切的悲剧、丑陋和阴暗。
“没关系,阿曼达,这没什么,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你不需要回应我。”冰凉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耳边,竟然有些温热和刺痛,惹得我缩起身子,引来他更深的探入,“只需要接受我。”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阿曼达,很长。”
我觉得我一定哭了,因为他湿热的舌又舔上了我冰凉的眼睛,一下一下,温柔而熟稔。
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看他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根本已经不会哭了。
我不知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会不会总让我为他哭
到头来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到底介不介意没有参与过我的秘密。
我很介意,凯厄斯。
我曾以为你就是我全部的过去和未来,所以我安分的活在你的城堡里,你的世界里。
没有保留的依赖你,像你说的那样去爱你。
可是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花店里那个惊诧却很快淡定的小男生,临走的时候,他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摇摇头,俯身收拾着地上的残迹,对我柔声低语:
“很辛苦吧,这样的男朋友。”
“有秘密的恋人,真的可以毫无保留的相爱吗”
不能。
因为秘密,很容易造就谎言。
切尔西曾抱怨,她没办法尝试短发,因为吸血鬼的头发是不会再生的。
而我在饥渴中看到的幻象,我姑且那么称作是幻象,
那个在黑漆漆的书房里站在一星火光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他是一头金色的短发。
那个在我的幻觉里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男人,他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