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刘璐摇摇头，轻声说：“她说她不知道。”
罗伊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满脑子都是《异形》里怪物在人体内扭曲蠕动，再破膛而出，鲜血和碎裂的内脏溅射一地的画面。
那画面太美真是不敢想。
“如果我变成那样……”他忽然紧张地抓住沈檐的袖口：“请你一定要杀了我，越快越好！”
沈檐：“……”
罗伊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虽说他跟着沈檐他们也经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诡事，但眼下这一次，却是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在渐进式发展的事。
他很害怕，终有一天，他也会像张清一样，变成一个人间恶魔。
三人解散以后，罗伊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教堂。
罗伊平日里并没有祷告的习惯，但最近，他来这里来得十分频繁。
“或许我有罪。”罗伊在神父面前，虔诚地说。
“你做错了什么事？有什么罪？”神父问他。
“原罪。”
罗伊说：“人类，凡诞生，必有原罪。我也有。”
神父是个留着大胡子的洋人，他看着罗伊一本正经的稚嫩面孔，忍不住笑了。
“孩子，其实你并不信教，对吗？”
“你看得出来？”罗伊问他。
“当然。”神父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虽说人活在世间，就总会犯下各式各样，有心或无心的罪孽，但就算再虔诚的基督徒，也不会冒冒失失跑来，因为人类的原罪而向我告解。”
很显然，他把罗伊当成了以装作信徒，对外时口中总是各种教义张口就来，以此为时尚的那种小青年。
虽说在基督教的定义里，人类是一切罪恶和灾难的根源，所以，人，生而有原罪。但在他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青年，是无法深刻感受什么是生而原罪的，也绝不可能，因此而发自内心来为此认罪的。
罗伊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觉得我是被诅咒过的人。所以，我认为仅仅是祷告我自己的个人罪孽，是不足以消解那些诅咒的。”
“什么意思？”神父问。
罗伊从小就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比起作为世界的参与者，他总觉得自己更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一个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比方说，他看见死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同情，而是观察。
观察死亡的发生，观察周遭人的反应，观察世界的运行方式。
再比方说，他对恐怖美学和变态心理有莫名的喜好和偏执。
观察世界的光暗，观察人类的心理进程，观察变态与异常现象……
神父安慰他说，人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比如，看见死亡时产生的同情心。但就现实而言，人类的天性就是私欲，同情心的大小并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的标准。
但罗伊仍旧没有被说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活得很黑暗里的人。
他喜欢绘画，是因为觉得只有绘画能让自己平静，为了摆脱那种沉浸在罪恶中的不安感，他一幅一幅地绘画，以此来麻痹和放空自己。
随着最近渐进式的噩梦，他在无意中画出来的画作，多数都是那些诡异的像高脚蛛一般的，长手长脚的人，阴影中的十字架，狰狞欲出的肉瘤，或者大片大片浓黑的迷雾……以及，那些说不好是不是预感的，脑中浮现的烈火焚烧的地狱幻想……
罗伊在心中划着十字，但却依然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所以我想，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来做个告解。”罗伊深深低下了头颅：“因为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罗伊根本不信神佛。
但有时候，他又希望能从哪里，能让自己从强烈的非世界的参与者，这样的异常感里脱离，从而获得内心的救赎。
我为什么会这样？
是被诅咒了吗？
我到底是谁？
为了什么而存在？
他其实，对自己，有一点迷茫。
张清的案子，警察局那边人证物证确凿，打算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了。
而沈檐这边，大家忙活了好几天，却依然没什么进展。
罗伊有点不甘心，但又无计可施，相对的，他如今依然饱受噩梦困扰，忧郁情绪越发浓重了。沈檐很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这一日便组了个娱乐局，夜里邀罗伊出来喝酒吃宵夜。
大家聚会的地方是个搭在户外的烧烤店，树荫之下，人们三五成群地围聚着，划拳，劝酒，敞开膀子吃喝玩闹。
罗伊比较内敛，从小乖乖长大，很少夜里出行。虽说有些羡慕沈檐这种，找个摊子就能大口喝酒，找块干净地儿就能坦然地席地而坐的人生，但他依然不太习惯这样闹哄哄的场所。
“罗伊来啦？”林肯老远就看见了他，冲他招招手。
林肯旁围坐着两男一女，应该是他们的伙伴，都是新面孔，他全都没见过。
众人听见林肯那句招呼，便集体朝他看过来，虽说都是善意的面孔，但罗伊还是有些拘谨。
林肯一眼看穿了他的局促，便站起来招呼他：“快过来，这边坐。”
罗伊便冲众人礼貌地点点头，坐到了林肯身边。
“沈檐呢？他还没来吗？”虽说老熟人林肯在，但不见沈檐，罗伊还是感觉拘束不安。
“他去买烟了，马上就回来。”在场唯一的那名女性，友好地答道。
“奥。”罗伊冲她笑笑，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罗伊。”
“我是北雪。”她梳着长长的鱼骨辫，鼻梁很高，笑容明媚，很有感染力：“我知道你。沈檐提过你三千五百遍，听说你的直觉非常敏锐。”
“直觉敏锐，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罗伊一边接过林肯递来的啤酒，一边说：“有时候也因此很困扰。”
“可是也很有趣，不是吗？像我，就很喜欢冒险的人生。”北雪笑着和罗伊碰杯：“比起枯萎地活着，还是冒险来得更热血沸腾一些，即使因此丢掉了性命，那也是精彩而无悔的一生啊。”
罗伊惊讶地看着她，看不出来这么文弱的姑娘，居然心态这么热血。
林肯像是看出了罗伊的讶异，摇头说：“罗伊你可别招惹她，这位姑奶奶是个母老虎，咱们惹不起。”
北雪笑着锤了林肯一拳：“林肯你可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林肯指了指她旁边的男人，给罗伊介绍说：“认识一下？我们队的川哲，是个理科生，L校双博士学位毕业，智商180，哪里都很好，就是人太轴。”
罗伊没听懂：“什么是轴？”
林肯接嘴，给他解释：“就是死心眼，喜欢钻牛角尖。他犯轴的时候你别理他，因为他不钻到头破血流是绝不会出来的。”
受到林肯调侃，川哲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
“这位是张克。不是我们团队的，他有自己的队，只是跟我们很投缘，常常一起出来玩。”林肯再指着最后一名男性说。
罗伊了然地点点头。
以前沈檐和他聊过，禁守者们是自发形成的联盟，大家的个性都很强，所以投缘的人才会待在一起，平时都是围绕各自团队来活动的，队与队之间几无联系。
而他自己的团队，只有4个人，除了林肯，剩余两位就是今天罗伊所见到北雪和川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