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十三 噬心二十（2 / 2）

晚儿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瞧向他，一双大眼睛眨了眨。

林清泽正帮晚儿梳着辫子，闻声也是一怔，问：“谁们知道什么？”

云端冷冷道：“孝贤村的村民都是知道真相的！女鬼的传说虽然在村子里流传已久，让村民们深信不疑，可现在到底是死了几个大活人，其他人怎么可能都那样安然无忧，完全不觉得恐惧，难道他们就不怕女鬼找上自己吗？其中一定有缘故，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太绝望，干脆认命放弃自救，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兆虎的妻子，作为死者的未亡人，她的丈夫被女鬼挖了心，她憎恶女鬼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只字不提女鬼狠毒，反而口口声声责怪女鬼是贱人？那是因为她咒骂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在她看来害得丈夫丧命的小翠！”

云端的表情越来越冷，语气中也凝结了寒厉，仿佛每一个字都掺着冰碴。

“小翠被糟蹋了整整两年，孝贤村又不大，真的就没有一个人察觉吗？不，恰恰相反，恐怕村里人都知道。只不过小翠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是死是活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小翠活着的时候被人凌辱，村里人都知道施暴者是谁，却装聋作哑。小翠被人残杀，村里人都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真相，全都只想着息事宁人，说是女鬼噬心。鬼四为小翠报仇，村里人肯定都知道那几个人被杀的原因，甚至有人已经猜到了凶手是鬼四，但是他们看出鬼四只会对凌辱小翠的人下手，所以都无所畏惧，在你我面前装傻充愣！”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小翠的死亡、鬼四的身份、村人的恶行，加之山林中险象环生，让云端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其它问题。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真相大白，鬼四逃走，他再去回顾村中命案的始末，突然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人就被孝贤村的村民们蒙在了鼓里。

村民们根本不是愚蠢到信了女鬼剜心的传说，所以阻止外人查案，而是面对小翠的死和鬼四的报复，都选择了麻木不仁地看热闹而已。

林清泽看到云端气得面色泛青，叹了口气，拉过了他的手，握紧修长白皙的手指，温声道：“所以，我们不能让无辜的死者继续蒙冤，不能让事情的真相再隐藏下去了。”

云端心口一跳，立即抽回了自己手，不自然地半握成拳。

两人出了村子，牵了来时骑的马，在白隼的带领下并辔而驰，行至官道时，已经是隅中了。

云端一手抱着包裹骸骨的薄衫，一手牵着缰绳，纵马来到林清泽面前，说：“我走了。关于孝先村的事，我会告知县里，县里会派人来善后。”

其实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善后的了，无非是将田村长的尸体找到埋了。惨死的小翠不可能复活，而孝贤村的村民，他们大概会像从没来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没有人会感到悲伤，没有人会感到歉疚，也没有人会受到惩罚。

云端垂了垂眸子，道：“等我回去后，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给寺卿，包括五十年前拐卖女子的事。”

林清泽点点头，看了一眼云端的臂弯，那一包骸骨一直被云端护在怀里，即使策马而行，也不肯像包袱一样系在马背上。林清泽能懂云端的固执，被拐的女子虽然已经死去，化作了累累白骨，但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件杂物，应该给她作为人的尊重。

“这具骸骨，你也要带回去？”林清泽问。

云端“嗯”了一声，道：“我想查阅以前的卷宗，看看历年关于女子走失的记录里能不能找到她家人的线索，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将她送回家乡安葬。”

“好，”林清泽望着他莞尔一笑，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晚儿也在林清泽怀里仰起小脑袋，乖乖地说：“叔叔再见。”

“嗯，再见。”云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贯清冷的神色透出些许踌躇。

“少卿如果得了空，可以来姑苏找我，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一回，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林清泽含笑道。

“再说吧……”云端淡淡回了一句，然后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个……”

他有些难以启齿，又顿了顿才下定决心，以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给你手臂上涂的药，是治剑伤的。”

说完，他立即调转马头，与林清泽擦肩而过，策马扬长而去。

在他身后，林清泽缓缓牵起了唇角，露出一弯轻浅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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