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十 寿宴二十一（2 / 2）

云端诧异道：“换眼之术仅仅在一些稀世医典里才有记载，寻常郎中怎么可能知道？”

林清泽道：“是因为乌桓。师姐回来以后一直昏迷不醒，我为了方便照顾她，就搬到了她隔壁的房间。有一天晚上，我听见师姐的房间里有动静，赶忙跑过去，看到一个黑影趴在师姐床边哭得肝肠寸断。那人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了头，正是消失已久的乌桓。我一见是他，心里立即生出恨意，但更多的是紧张，那个时候我的年纪尚小，武功还不算精进，又是被惊醒后直接跑进师姐房间的，别说武器，连外套都没拿，一旦交手，完全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乌桓看到我之后，并没有攻击我，而是起身和我擦肩而过，哭着离开了房间。”

云端淡淡道：“乌桓走火入魔后嗜杀成性，程姑娘为了你们的安全，不会向他透露浩然山庄的布局，他很难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轻易找到程姑娘的居所，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他心智还正常的时候，程姑娘说给他听了。你说乌桓走火入魔后忘记了一切，现在却准确找到了程姑娘的房间，可见他已经恢复了神智。”

林清泽点点头，道：“如你所言，乌桓已经清醒了。第二天一早，他又闯进了浩然山庄，这一回他还带了一个郎中，他跪在师姐的床前，从怀里取出一本古籍，说自己对不起师姐，古籍是关于活人换眼的医书，是乌桓派的典藏，他愿意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换给师姐。”

云端一怔，道：“难怪……程姑娘的眼睛……”

他从见到程疏影的第一面开始，就觉得程疏影的眼睛太过锐利了，就像鹰隼一般，生在一个秀美的江南女子脸上十分突兀，原来那双眼睛原本就是个男人的。

林清泽道：“挖活人眼睛的法子太过残忍，但是那个时候我对乌桓还有怨气，觉得原本就是他欠师姐的，况且他自己心甘情愿，就答应了。”

“郎中也是第一次取活人的眼睛，紧张到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好在换眼的过程有惊无险，乌桓的眼睛成功换给了师姐……”林清泽轻嗟道，“我原本恨极了乌桓，但是看到他双目被挖、血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养伤。乌桓只是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暗器塞在师姐的枕头下，说他亏欠师姐良多，这辈子是还不完了，下辈子愿意做牛做马，弥补自己的罪孽，说完，就摸索着走了。我担心他没了眼睛，离开浩然山庄后难以自保，但是转念一想，他犯下了滔天罪行，已经不是一句走火入魔就能轻松抹去的了，我又拿什么保住他的性命？”

“一个月后，师姐终于清醒了，她发现自己没有失明，逼问我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瞒不住，索性如实相告。师姐不顾劝阻执意要去找乌桓，我拦不住她，只好跟着她一起离开山庄。师姐像是和乌桓心有灵犀一样，带着我一路北上，去了乌桓山。当我们走进乌桓派后，看到乌桓横躺在院子里，尸体已经渐渐腐烂了。他是自尽的，一刀抹了脖子。”

“所以……”林清泽看着云端，声音很轻，却显得格外郑重有力，“当年为祸四方、重伤澹台大人的夜煞乌桓已经自裁谢罪了，是我亲手掩埋的。”

许久后，云端轻抿了一下唇，低声说：“方才是我太心急了，差点对程姑娘动手，过一会儿看到她，我会向她赔不是。”

林清泽见云端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淡去了一开始的冷厉，忍不住莞尔一笑，伸出双手，捧起云端的脸，两根拇指在云端软软的两颊上轻轻一捏，说：“用不着！”

云端被他捏了一把，发出短短的鼻音，眉间跟着皱了一下。

林清泽松开手，说：“乌桓罪孽深重，又伤害过你的至亲，你一心缉拿他，自然不想放过任何关于他的线索，疏影不会因此心怀怨怼的，只会对大理寺卿深怀愧疚，反过来向你道歉。”

云端本来想斥责林清泽捏自己的脸，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正经，心中那点儿近乎于无的怒气也就散了，只淡淡应了一声。

林清泽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说：“这里血腥气重，我们出去等他们。”

云端点点头，跟着林清泽走出了馒头店。

江厦街上灯火通明，不少商家还在吆喝着做买卖，这间发生了命案的馒头店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任何人注意，仿佛它根本不存在。

云端漫不经心地扫视街上人来人往，突然被一个熟悉的人影勾住了视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人走进一家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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