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十五 寿宴二十六（2 / 2）

叶翊宸年纪小，最沉不住气，俊俏的小脸扭曲成一团，露出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嫌弃地“咿”了一声。

云端和林清泽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多变化，但也不由自主地轻轻皱眉。

这句话的内容并没有不妥之处，无非是向屋里的人打招呼而已，但是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向来傲慢张狂的声音可以提高了，语速变得极慢，“师父”的“父”字和“我带他们来啦”的“啦”字故意拉长，好像拉黏儿一样。

这是一种撒娇的语气，哪怕是姑苏最甜腻的点心再加上一罐子蔗糖，也不会让人觉得这么齁得慌。如果是晚儿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用这种语气说话，会让人觉得可爱，但是由白衣人这样的大男人说出来，就让人反胃了。

竹屋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位身穿粗布旧裳的老叟走了出来。

老叟皮肤粗糙黝黑，双眉之间纹路很深，一双眼睛微微凸起，两颊深陷，看上去颓废憔悴。

他向众人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林清泽打量他一眼，温文有礼地说：“我们应顾飞羽前辈之邀而来，劳烦您通报。”

老叟抬起头来，声音苍哑地说：“老夫姓顾，前辈二字可不敢当。”

林清泽登时一惊，飞快与云端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叶翊宸，三人的目光如出一辙，都充满了难以置信。

叶翊宸嘴比脑子快，大声说：“老伯，你说……你是顾飞羽？就是那个帅到惨绝人寰，把武林闹得天翻地覆的大魔头顾飞羽？你的长相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啊！”

白衣人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也顾不得会不会引发体内毒性了，拔剑指向叶翊宸，喝道：“你什么意思！”

“不得无礼！”顾飞羽低声道。

白衣人放下剑，狠狠瞪了叶翊宸一眼。

叶翊宸还处在惊讶中，以至于没有瞪回去。

顾飞羽语气谦卑地对众人长揖道：“老夫的确是顾飞羽，让诸位见笑了。”

他瞧了瞧林清泽又瞧了瞧云端，问：“两位少侠哪位是浩然山庄的林庄主？”

“在下是……”林清泽说话的时候目光依然停留在顾飞羽的脸上。

他前来赴约，是想直面杀害任甜和王老板夫妇的幕后黑手，但也有一点难以启齿的私心，就是想亲眼见一见二十多年前的武林神话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以至于能让父亲自惭形秽，能让母亲魂牵梦萦，能让整个江湖的黑白两道为之痴狂。

所以他实在难以接受，那个在众人口中惊才绝艳、卓然独立、武功盖世、桀骜不羁的天之骄子，竟然会是眼前这个丝毫不见英俊与潇洒的老叟。

别说老叟是当年“飞鸿振羽，腾龙跃鳞”的惊鸿一剑，哪怕说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迈武夫，都没有人会信，他的气质倒像是街头上随处可见的卖馄饨、卖汤圆、卖冰糖葫芦的贫民小贩，毫无江湖豪杰之态。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林清泽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在冷水镇自己表露身份时云端的心情了。

现实和传说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很难想象那个从武林神话到乱世魔头、从风靡江湖到万人唾骂、为了野心敢残害同门的顾飞羽，会平庸到这种地步。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苍老落拓，连说话的嗓音都习惯性地压低了几分。

凭他当年的累累罪行，就算林清泽此刻斩了他也不算过分，但是面对他这副模样，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疾言厉色斥责他的过往，只会由衷感慨……骗子！骗子！那些说顾飞羽风华无双的人都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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