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八十一 寿宴三十二（2 / 2）

方忆谦绝艳的脸上充满了怨恨，狠狠瞪了林清泽一眼，骂了一声：“大坏蛋！”

他直接和三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进竹林。

林清泽知道他满腹怨气，只是无奈一笑，吹了声口哨召唤白隼，然后拉着云端叫上叶翊宸跟上了他的脚步。

三人在方忆谦的带领下，穿过轻雾茫茫的竹林，走出九峰山，和守在山下的程疏影汇合。

四人上马一路疾驰，赶回明州城，自明州城外一路向西，在郊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已经看不到城郭房舍，只有一片茫茫湿地。

滩涂之上，山花似锦，汀草如茵，淡紫色的半枝莲盛放遍野，灿若云霞，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清浅的水泽平滑如镜，倒映出蓝天晴日，呈现出一片浅碧色。水泽两侧是茂密的芦苇荡，芦花胜雪，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曳。绿水之上，无数白鹭栖息，或亭亭独立，幽姿闲雅，或振翅翩然，轻盈翾飞，正如诗中一句“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四人下马走在滩涂花间，云端放眼美景，忍不住慨叹：“这里真好看……”

“这是我和阿甜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林清泽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蒲公英飞起的絮，飘散在微风里，他伸手牵住了云端，说：“这里路不好走，你拉住我，免得滑倒。”

程疏影随手摘下一朵紫色的花，边走边说：“我来明州那么多次，都不知道明州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林清泽淡然一笑，似喃喃自语一样说道：“那当然，这里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叶翊宸连蹦带跳，像兔子似的跑到最前面，指着不远处的一棵粗壮如山的老榕树喊：“先生！这棵榕树好大啊！”

老榕树已经有近千年的树龄了，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盖下来，粗壮的树干十个人也围不住。

林清泽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老榕树，许久不动声色，耳畔万籁俱寂，仿佛隔绝了外物，天地之间只有一人一树而已。

不知道安静伫立了多久，他才缓缓垂下睫羽，一步一步走向那棵老榕树。

在粗糙得树干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洞。

林清泽记得，小时候他和任甜需要抬着手臂才能摸到树洞，而现在，他已经要弯下腰才能将手伸进树洞里了。

“没有……”林清泽将手探入树洞里时，口中轻轻念叨着。

“什么？”云端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林清泽没有回答，他不停地许愿“没有”，他希望一切只是他的胡思乱想，他期望树洞里空空如也，就像这十年间一样。

所以，当修长的指尖碰触到了一封信的时候，林清泽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声地长叹口气，一颗心七零八落，像沙化了一样，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将信从树洞里抽了出来，慢慢打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林清泽逐渐瞪大了眼瞳，愕然的表情如同遭遇晴天霹雳，讷讷道：“不可能……”

云端看到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不正常了，立即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林清泽原本俊秀昳丽的面庞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眼底变得通红，仿佛目睹了最可怕最绝望的画面。

那张纸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地上，被泥水浸湿了一角。

林清泽嘴唇抖动，发出的声音像是撕裂了喉咙才生挤出来的调子：“我简直是天下最大的蠢货！”

云端的心怦怦狂跳，他顾不得猜测信纸上写了什么，看到林清泽心如刀绞的样子，他心里也跟着胡乱的疼。

程疏影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细细浏览一遍，突然间脸色惨白，像是五雷轰顶一样，惊诧地抬头看向林清泽，道：“阿甜是……这不可能！”

她将信纸攥紧了，恨不能攥碎了，指甲磨破了信纸，在手心里划出一道道血痕。

“到底怎么回事？”叶翊宸从没见过林清泽和程疏影这样失魂落魄过，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将信纸从程疏影的拳头里拽出来。

“这……这……这……”叶翊宸看完后连着说了三个“这”字，硬是说不下去后面的话。

云端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只能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清泽，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在激动之下伤到自己。

林清泽过了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放开云端，抬起头，声音像是火烧过后的焦木残灰一样萧瑟，无甚气力地说：“楚姑娘，出来吧。”

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大榕树后绕了出来，款步走到众人跟前，盈盈下拜，颔首低眉地说：“林庄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