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零九 旧事五（2 / 2）

安平若道：“村民们说，光明之神是上天的使者，是来拯救万民的，凡是对光明之神不虔诚的人，都背负着罪孽，只有被神的信徒殴打屠杀，才能用鲜血洗净污秽的灵魂。于是那些村民将我围在中间，女人和小孩子用地上的石头丢我，男人用木棍铁器打我，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听，全都高喊着要惩罚我。我虽然有些武功，但一人之力难敌众，差点被他们活活打死了，后来有几个村民往我身上泼菜油，用柴火将我的衣服点燃，要把我活活烧死。”

云端震惊地看着安平若，安平若口中每吐出一个字，都让他如坠深渊。

“再后来景易来了，他阻止了村民继续施暴，说我只是被恶魔蛊惑，神愿意宽恕我。村民们听了他的话，才肯放过我。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景易站到我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脸上带着笑，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他的周身像是散开了一圈耀眼的光晕，真的像是神祗一样。我在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想到，或许那些传说中的神灵也和景易一样，不过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只是因为被人仰视，才被误会成了神。”

“景易笑着对我说：‘你看到了吗，没有人会信你，他们就是这么愚蠢，活得浑浑噩噩，看不到未来，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亲手打造一个神，心甘情愿成为狂热的信徒，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否定了我，就是否定了他们的希望，否定了他们存活的意义，他们怎么可能接受？小妹，当初是你救了他们，如今他们却不知感激，对你翻脸无情，你为了这些人背叛我，根本不值得。’”

云端听着安平若娓娓讲述这段陈年旧事，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痛楚难言。

安平若道：“我问他，之前他让我看到的那些虐杀村民的情景，是不是也另有隐情。他说：‘我去传教，偏偏有几个人不信，说我是骗子，还把我打伤了，幸好遇见了你，我才捡回一条命。所以我就对信徒们说，凡是不信光明天神的人，灵魂都被恶魔玷污了，可以随意殴打屠杀，杀一人建一功德，杀十人建十功德，于是他们就把那些不信我的人活活烧死了，是不是很好笑？’”

“我有气无力地叫喊，让景易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他。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第二天，他命人押着我去见朝拜的信徒。我们站在近十丈高的露台上，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跪拜的信徒，我这才知道，原来站在高处俯视人群，他们的身形会变得渺小如蝼蚁，仿佛一脚就能碾碎。你会产生一种错觉，其实你们根本不是同类，你至高无上，而他们……死不足惜。”

“景易站在台上伸出一只手，下面的人欢呼，他又伸出一只手，下面的人再次欢呼。他说会赐给最虔诚的信徒永恒的快乐，随后让手下将一包包所谓的‘仙药’发放给信徒。信徒们如获至宝，向他叩首，把手里的药当圣物一样捧过头顶。景易走到我面前，笑着问我：‘你猜我给了他们什么？’我猛然反应过来，他在给信徒们服用血祭，我拼命挣扎，拜托钳制，高声大喊让台下的人不要吃药。但是没有用的，我的声音被信徒们的欢呼声盖住了。他们将药粉塞进嘴里，自己吃完了，就给别人吃，丈夫掰开妻子的嘴，父母掰开孩子的嘴，儿女掰开父母的嘴，将一包包药粉洒进去，一时间药粉弥漫，好像滚滚硝烟一样。那些人疯狂地手舞足蹈，然后开始相互厮杀。”

“你是说血祭是……”云端一直以为是净觉教的人下毒残害百姓，没想到竟然是村民们受邪【changpei】教蛊惑，亲自服下了毒药。

“景易走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头，说：‘傻姑娘，你猜血池里的那些活人是怎么来的？是我抢来的、抓来的？不，我只是说，我知道通往极乐的方式，可以让他们不再贫穷、不再有疾病，不再痛苦和空虚，他们就主动服下了血祭，跳进血池，为我而死。’我望着景易的笑容，那一弯温柔的笑曾经让我无比信任，但是当我发现真相后，只觉得他的笑容狰狞可怖，如同夺命的厉鬼。”

“我吼他是个骗子，景易轻声说：‘我没有骗任何人，死了，就不再贫穷、不再有疾病，不再痛苦和空虚，不是吗？’他看我不回答，只是狠狠瞪着他，又问我：‘要不要看更有趣的事？’他转身走到众人面前，高声说：‘古书云，南方赤帝女学道得仙，以火焚之，女即升天。你们已经服用了仙药，现在就可以浴火重生，脱离苦海了！’”

“你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安平若问云端。

云端隐约已经猜到了，动了动嘴唇，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安平若苦笑了一声，道：“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惨状，比地狱更可怕。狂热的信徒们将菜油泼在亲人的身上，然后点燃了大火，将自己的爱人、孩子、父母活活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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