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1 / 2）
第二十七章
李相与李桓积怨已久, 她的死是一个导火线，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株稻草。
她没出生前, 李相是以皇储的身份长于华京的，她的出生，让李相失了储君之位。李相心中不痛快, 可也没有办法，毕竟她是父皇唯一的女儿, 父皇将皇位传给她, 是天经地义。
没了她，李相才有继承权。
可讽刺的是，她死之后，与天家直系血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李桓登上了皇位。
这叫李相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李相谋逆，一半为她，一半为出心中恶气。
至于李桓放出要将李相的儿子过继为皇太子的事情，李相半个字都不会信。
天家宗室那么多, 不缺他李相一个。
再者, 李相与李桓的关系恶劣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李桓若真将李相的儿子过继为皇储，李桓百年以后, 李相的儿子掌权为新帝, 对于这个与自己父亲素来不和的大行皇帝，他怎么可能有什么好话？
哪怕有好话, 也拗不过自己的亲爹。
以李相对李桓的满满恶意, 李桓前脚与皇太女合葬, 李相后脚就能把李桓的尸体给刨出来。
李相与李桓的恩怨，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化解的。
哪怕知道李相与李桓不死不休并不是全部因为她的缘故，顾安歌心里仍是有些感动。
毕竟这位堂兄，在她活着的时候，没少给她添堵，更有甚者，还日日扎她早死早投胎的小人，两者相较，如今这个夹带私货打着给她报仇旗号谋反的堂兄，已经好到让她感念手足情深了。
当然，她感动之余，心头还冒出另外一个念头——看来舅舅郑慎与堂兄李相十年来的日子过得不错，才会毫不设防，在这种一点也不隐秘的小树林，说这么机密的话。
幸好是她听见了，若是换成了旁人，这会儿捅到李桓那，李桓哪怕再怎么念着她的面子，也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毕竟郑慎与李相之前只是谋害他，而现在，这俩人长本事了，想的是谋反作乱。
不知道该说他们天真到感人好，还是感叹一声李桓对旁人嗜血残暴，但对他俩人委实手下留情好。
但转念一想，小树林挨着李相的营地，是李相的亲卫在戍守，周围若有个风吹草动，绝对逃不过李相亲卫的眼睛，她是因为来的时候，走的路比较刁钻，才躲过了李相亲卫的层层盘查。
正常人走正常的路线，只怕还未走到小树林，便会被亲卫们拦下了，根本没机会听到李相与郑慎说造反的事儿。
山间树林有清风，迎面拂在脸上，吹得顾安歌微眯起了眼。
远处李相与郑慎的话还在继续。
皇太女的名字，似乎是郑慎头上的紧箍咒，李相提起了皇太女，郑慎的话开始动摇，一点点向李相倾斜，甚至在李相的引导下，说起了李桓在华京的兵力部署。
大夏太/祖皇帝在选择京都时，考量了城池周围是否有险可守，水源是否充足，周围良田能否自给自足等多种因素，与朝臣宗室筛选了无数座城池后，最后定都华京。
华京居天下之中，周围良田千倾，华江一望无际，完全可以负担起一个超级城池的需求。
华江的水源除却供应华京城的日常生活外，还可以起到防御外敌的功能，华江之外，是连绵不断的钧山，如同天然的屏障，将外界的战乱与华京隔离开来。
华京城若有三十万兵力驻守，那么想要攻陷华京城，则最起码需要一百万的兵力。
原因无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钧山，一碧千里的华江，是无数个想要推翻大夏统治之人的噩梦。
顾安歌又看了一眼畅所欲言誓要将李桓挫骨扬灰的李相，认真地觉得，她这位兄长，在她死去的这十年，政治觉悟又下降了不少。
比她在世那会儿还要天真。
宣州是个富饶之地，且兵强马壮，是除却华京之外的一等地方，要不然，她父皇也不会把宣州封给李相做封地。
她知道她父皇的心思，怕自己死后，她对李相赶尽杀绝，所以才把宣州给了李相，好让李相有傍身之地，对于她的“政治迫害”，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当然，宣州对于坐拥天下的天子来讲，也仅仅是有还手之力，并不具备以一州之地单挑天下九州的能力。
父皇宠爱李相归宠爱，但并不傻，不会给李相一个可以与她分庭抗衡的实力，只是给李相一个让她忌惮、不会轻易对李相下杀手的保障。
可这样的宣州，远远不是李桓的对手。
顾安歌闭了闭眼。
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在不久的日子里，李相兵败被俘的狼狈模样。
到那时，李桓就算再怎么念着她的情分，也不会对李相轻拿轻放了，哪怕不要李相的性命，也会收了李相的封地，把李相圈进在皇城一角，数着星星月亮过日子。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挺不错。
毕竟宣州不是一个小地方，李相又是一个容易被挑唆的性子，他虽然不会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可振臂一呼让宣州数十万儿郎为他的冲动送命，这种伤害远比喝酒听小曲来得厉害。
顾安歌抚了抚牵着的战马，轻手轻脚转身往回走。
战马是亲卫们早就训练好的，行动之间几乎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得益于此，她的到来不曾被任何人发觉。
走出小树林后，顾安歌翻身上马，战马狂奔，风声呼啸而过，李相与郑慎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纠缠不休。
明明她活着的时候对她喊打喊杀来着......
转眼她死了，反倒是为她要死要活了。
人生啊，最不缺的就是死后眼泪和珍惜了。
顾安歌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想到宣州的将士正在不断前来，她的心情更为复杂。
底层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她当皇太女的时候虽然荒唐，可也切实为底层百姓做了一些事情的，要不然，宣州儿郎也不会明知跟着李相造反是死路一条，还是义无反顾化整为零往华京逼近。
顾安歌长叹一声，纵马去找李桓。
李相谋逆不是一件小事，又有郑慎作为他的内应，纵然李桓早有准备，此事也不可大意。
数十万宣州儿郎，尽忠职守的华京禁卫军，他们的性命，不应该为没有意义的事情而葬送。
谋反，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或许她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与李相聊聊，她一个皇位继承人都不介意皇位易主了，李相还在纠结什么？
李桓虽然不是天家直系血统，手段也残暴嗜血，可她刚死的那段时间，朝堂不稳，民心思变，若没有铁腕手段，是镇不住那帮各怀鬼胎蠢蠢欲动的有心之人的。
如今十年已过，天下由乱到治，再用血腥手段去治理便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