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二哥，他们好像在说我，”秦元端坐马车，只不过四处看过来的目光颇是异样，仿佛透过衣裳顺着心口送进车内，又问一句，“是不是？”

穆斜阳在前面牵着马顾左右而言其他，“饿不饿？”秦元刚要再问，穆斜阳指了旁边的客栈，“昨天晚上连夜赶路很是辛苦，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再出发的是好。”

秦元嘴里的话咕噜几圈，又闷闷的收了回去。

“客官，我们这里只有一件上房，您这两位公子就勉强凑乎一下。”

穆斜阳道了没事，又让店家送几道小菜进屋子。

桂子肉，八宝凉苔，苏味冰蛤，穆斜阳把八宝凉苔推到他那边，“吃吧。”

秦元抬头看他一眼又立马低头，摆明就是要说不说的缠人相儿，然而对面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

“有话就说，别憋着，你又不是属木鱼的，能憋到万骨枯还是怎么？”

秦元这人就是屁股上欠踹一脚，踹完就立马方方正正说了。

“二哥，你给我买这衣服，一看就是歪门邪道之徒才穿的衣服。”

穆斜阳：“哦？”

“男儿就该有男儿本色，黑灰不在话下，青白也是常事，可是如今却是一身女儿装，怎么看怎么不对。”

穆斜阳放了筷子苦口婆心，“谁跟你说男儿就该非黑即白？我告诉你吧，若真是好男儿，穿一身破衣烂衫照样是人中之龙，更别说男装女衣，说到底还是靠着自身的男儿气概，这一身衣裳虽说是稍微别致一点，但你若是能压得住，也倒是否极泰来。”穆斜阳挑了一筷子桂子肉，悠悠然补道，“更何况，你也听掌柜的说了，这身衣裳本就是男衣，你又何须在乎？”

秦元本就迷糊，听了这番话觉得似乎也有道理，更佩服穆斜阳的心境，“二哥说得对，若是靠着衣裳才能行走江湖，也实在不是，还是我心境太窄，比不上二哥豁达。”

穆斜阳使劲憋着笑，嘴里说着哪里哪里。

他替秦元选的是粉蓝色浮意长衫夹带着青灰长穗，白蓝围领顺着衣边滑袖而下，袖子生的又宽又大，只不过这中间的围腰是秦元自己选的，认了一条浮黑圆石围在腰间，本是花衣模样，偏偏这秦元生的长身玉立，更衬得好儿郎从天而降，比之前穿的翩翩公子不知道要风骚几分，明明这样就很好，偏偏要把自己弄得整日老气横秋。

用过午膳，两人从房间出来，沿着一条大桥而过，穆斜阳本来有些困，无奈秦元兴致勃勃，还是陪着他一起出来了。

整条街外面全是小摊小贩，大多都是些不是人形的妖怪，长得巨头小身也就罢了，站在摊前像是把自己挂在了墙沿上晃荡，卖的东西倒是和人世间相同，只不过看上去有些骇人，尤其是他们张嘴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从嘴里面冒出一些绿油油的口水挂在嘴角，尽管是在笑，看上去也像是想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

“你不害怕？”穆斜阳张口问的时候，秦元正拿了一枚鸳鸯佩浅笑，“我虽说不争气，到底还是看过那么多死人的，如今看来，眼前活生生的也不算什么。”

久久没听到穆斜阳说话，秦元抬头的时候，穆斜阳正拿了一枚簪子在他头上比。

“如何？”

秦元秉着他的指尖看去，一枚小小的圆弧发簪被握在手里，在他手掌更显得小巧玲珑。

微微一笑，“好是好，只不过太普通了些。”说话间穆斜阳早已经掏钱买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普通也无妨，当真好看？”

秦元点了头，穆斜阳欢天喜地的收好，又拿小布包好塞进怀里。

“走吧。”秦元临回头，却发现在那一众簪子里面，那枚簪子，竟然意外好看。

天色渐暗，整条街道都开始慢慢沉入黑夜，秦元有些意外，“你这是为何？”

说话间，穆斜阳已经在地上铺好被子，又把鞋子扔到一边，嘴里面振振有词。

“那么小的一张榻，还不如地上睡的痛快。”一下吹灭蜡烛，“早点睡吧。”

整个房间瞬时静如冰河，旁边的人也累乏了，穆斜阳望一眼榻上安睡的人，才从怀里掏出布包。

“这么好看，他应该会喜欢吧？”手指在簪子上摩挲几下，更显得簪子光滑无比，瞬时又开始苦笑，“瞧我这记性，你是和尚，哪里来的头发。”

“哎——”

最后的叹息声尤为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在心里，看不见的血泱泱而下。

穆斜阳闭眼的时候，旁边的人才缓缓睁开眼，他哪里知道，露出簪子的一刻，在空中映了极亮的一道光，照亮了旁边的眼眸。

黑暗中的明眸炽热，看着那张含笑的脸，久久没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