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花开的很好,白色的花瓣开始微微转蓝,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更显温润莹透。微风从远处起,往远处去,一缕一缕裹挟着她,吹得她心里什么忧思都散了。
往更深处去,是茶花和桂花林,七八颗桂花树挤在一处,横七竖八,中间还夹杂了几颗不高不矮的茶树。
有的桂花等不及,摇摇坠坠冒出了几粒米白的花骨朵,四季桂应了那个名,一年开四季,一辈子都用在了开花与落花上,往复循环,无止无尽。
枝丫交错之间,隐着一个人影,大约穿的是米白的睡裙,树影与人影碾压重叠,看不真切。
那人是谁曾绪秋用脚都能想出来。
她有心想看看那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大晚上不在房里呆着,到树林里来撞鬼。
曾绪秋很自然地忽略了自己大晚上也出来闲逛的这个事实。
她动静很小,现在地上也没有落叶,并不会戏剧地卡擦一声惊动画中人。
是的,虽然看不清脸,曾绪秋的审美能力还是在线的,树影斑驳,穿着睡裙的少女,顺滑反光的长发,纤瘦的肩骨。
怎样组合都不会太差。
曾绪秋垫着脚从两颗快挤到一起的茶树间穿过,她撑着树干,歪头打探那个画中人。
景致确实美,曾绪秋也确实像贼。
大概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太响,又或者曾绪秋的脚步不够轻盈,画中人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在她偷看的那一瞬回了头。
微风又起,刚洗的头发还湿着,风太轻,吹不起加了水的头发,肩膀上晕开了一大摊水渍,像茶树上未开的茶花,等不及要展示自己的美丽,举足无措间,只好飞到了她的肩上。
曾绪秋脑子一空,心想,今晚的月色真美。
原来画中人是这幅景致啊。
林方晴的头发并没有细擦,刘海几搓几搓随意散着,肩上的衣服是湿的,水珠坠落,裙边也有了星星点点的水痕。
她正吃惊着,转头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表情管理,全身的狼狈就被曾绪秋看了去。
最狼狈的样子,却勾起了曾绪秋最原始的心绪。
林方晴背光而立,月光从她背后落下来,她的手绞在腹前,勾连着的尾指,是说不出的缠绵悱恻。那双眼睛很圆,像是吹了气的葡萄皮,闪着比月亮还要精彩的光。
脖子,腰身,透过月光,一览无余。
大自然还是偏心的,对这样美好的人总是更加温柔,不然她转头时脖子的曲线为什么那么美,顺滑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曾绪秋的平和被微风吹走了,风明明那么轻,连林方晴的头发都吹不起来,却可以吹着她的心,叫它飘离心房,飞向未知的远方。
林方晴借光瞧清了来人,她看着曾绪秋歪着的脑袋,看着月光照亮她的面庞,照清她的眼角和嘴唇。
月色莹白,她的眼角和唇却是殷红的。
林方晴慢慢地,像微风一样地,将嘴角往上提了提,面部的肌肉一动,她的心好像也跟着一抽。
林方晴以前规矩惯了,现在这样见人,她有些羞,脸上略微发热。
于是,勾连的尾指松开了,双手被背到身后,她想调整一下这奇怪的氛围,也学曾绪秋歪着脖子,笑道,“是曾姐姐吗,你好,我是林方晴。”
那松开的尾指将曾绪秋飘离的心唤回体内,心脏原来是那样的重,回神的时候竟是一片的地动山摇。
“我...我知道。”
曾绪秋其实更狼狈,她总以冷静不要脸自持,这两者的结合让她很少在人前露过怯,也很少有人的嘴上功夫能敌的过她。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的,不安,急切,扑通扑通的心脏,这些从来没有过。
林方晴一笑,月光就没有光亮了。
曾绪秋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有些迫不及待,第一次想那么快拉进与一个人的距离。
“要不,你叫我阿姐吧。”
林方晴不止是美,她的气质太柔和,全身好像都有光,却不刺眼,温温热热的,吸引着曾绪秋靠近。
她的右脚尖垫着,刚刚正在练形体。脚步稳重有力,身体平稳起伏,绕行的时候,上身向右侧去,头发、裙角也都跟着坠下,好像身在云端,脚步一点一抬,脚型忽弯忽直。
是蝴蝶,是展翅而飞的蝴蝶,在发力之前先要将翅膀收拢,然后奋力一展,线条却只显柔润。
脚步这只蝴蝶随着她的小嗓,声音由上转去,由阴变阳,再由婉转入安定,蝴蝶也从低处往高处腾飞,再由高处向低处款款落下。
这一切投进曾绪秋的眼中耳中,就是无限的、无法言说的缠绕思绪。
原来昆曲是这样的。
原来林方晴是这样的。
好吗?
曾绪秋问自己,好吗?满意吗?
八年前的曾绪秋虽然比现在浪,但也比现在知羞,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猛然下手,可那时的曾绪秋不会。
那时还是太年轻。
她只会捧着一颗怦怦然的心,去给安冉打电话,对着听筒说,“我见到林方晴了,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电话那头的安冉被她突如其来的文艺吓了一跳,以为这是个什么接头暗号。
她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了一句下文,于是小心翼翼开口。
“适合闰土刺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