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夕阳橘红的光透过别墅空隙照下来,曾绪秋刚好站在了光束的边缘,好像她是从暖光中来的天使,温和地不真实。
林方晴发了怔,伸手拉住她,她的手指很凉,脸被空调吹得发红,“我不想...”
不想什么?不想回去还是不想离开?
林方晴还没说清,曾绪秋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她自己能绑出一个好看的花样来,给别人围的时候却笨手笨脚,把林方晴的半张脸都遮挡下来,只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外面。
曾绪秋笑笑,只当她舍不得自己,“去吧。”
行李箱的把手被塞进林方晴手里,她转身艰难行进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曾绪秋还站在外面,脸上挂着很暖的笑,她的手抬了起来,并往外招了招。
林方晴再没有理由,也实在不会撒泼打滚,她这时后悔了,要是自己也会耍赖,自己也能不讲理,不管别人,只顾自己,今天就是抱着曾绪秋的腿也要让她把自己带回去。
她嫌自己长得不够快,嫌自己不够独立,嫌自己懦弱,到最后,这些不甘,化作腿部的沉重,一步一步,在曾绪秋眼里看来的自然,是林方晴花了多少心力才维持住的。
棕色的大门就在眼前了,只要按下门铃,她的未来是不是就要跟这里永远锁住了,她是不是不能再继续自己喜欢的文学,是不是不能再去找曾绪秋,是不是她跟曾绪秋的相处,会变成家族压迫下的你来我往。
太恐怖了,林方晴举起手,迟迟按不下去,这太恐怖了,她是不是最后会成林母那样的女人,没有自由,没有温情,是不是会为了所谓的爱情,也能伤害别人。
指尖在抖,林方晴突然很害怕,她这个时候对曾绪秋的感情还模糊不清,只不过对某个人形成了依赖,习惯性地想要靠近她。
如果自己变了,曾绪秋还会说自己乖,还会叫自己豆苗,还会摸自己头,笑着捏自己鼻子吗?
思绪缠绕,林方晴突然脑子一空,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动了。
行李箱还在门前,人已经跑过来了,她太着急,一步踏上了花坛,跨了过来。曾绪秋微微讶异,只一晃,人已经撞进了怀里。
她也不知道林方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她甚至没抵住那股力,往后撤了两步才能把人抱稳。
曾绪秋还没来得及开口,脖子就传来一股湿润的凉意。
“豆苗,怎么了?”
林方晴从来没哭过,也从来没这么急切过,眼泪被冬天的风吹得冰凉,透过薄薄一层皮肤,直接扎进曾绪秋心里。
林方晴已经长得很高了,身量细长,骨骼格外突出,这么细细小小一个缩在她怀里,闷闷哭着,换哪个人心里能不触动。
“阿姐。”林方晴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很低很沉,“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她想安慰,可是林方晴不说清楚,她不能假装镇定地去安慰。
林方晴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
曾绪秋心里一动。
“我们...”她叹了口气,妥协道:“回去,我带你回去,你别哭,乖,别哭。”
林方晴果真就不哭了,虽然还在抽噎,但是眼泪已经干了,行李箱没来得及拿回来,曾绪秋只把人带回来就够心焦了。
“我本来不姓林的。”林方晴接过曾绪秋递来的水,拧开瓶盖没喝,曾绪秋把车开进了公园停车场,晚上很冷,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曾绪秋跟她一起坐到了车后座。
“我是A城人,妈妈再婚之后,才到这里来...”
月色朦胧,曾绪秋侧着身,借着车顶暖黄色的光看她,听她把以前的痛一件一件扯出来。
“爸爸很少跟我提他跟妈妈的事,他只说妈妈不喜欢他,其实不想跟他结婚的,后来因为家里催婚才在一起。”
“后来他们离婚了,我跟的爸爸,他其实精神不太好,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睡,除了自己的研究,后来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了,包括我。”
“他们都不爱我,爸爸爱的只有妈妈,我只是他的精神寄托,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爸爸去世了。”
林方晴呼出一口气,“他终于受不了了,那天我放学回来,许宁还给了我一盒美国带回来的巧克力,我想给爸爸尝尝,着着急急地赶回去了,结果一到家,发现饭放在桌子上没人动,只摆了一副碗筷。”
“他吃的是实验室里偷带出来的化学品,没救得回来。”
“你知道吗,我在知道结果的那一瞬居然有一种解脱感,然后才反应过来我没了爸爸。”
“我好坏。”
曾绪秋揉她的头发,“没有。”
“不。”林方晴闭上眼,“到底什么是爱情,我们家因为它变成了这样,那到底是什么?”
曾绪秋的手放在她头顶,没有说话。
那一晚,曾绪秋唯独没有给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爱情是什么,倘若把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告诉林方晴,岂不是误人子弟,曾绪秋不敢在林方晴身上冒险。
林方晴的过去写满痛苦和孤独,而更多的是想不通解不开的疑惑,她明明最无辜,却不可避免地卷进风暴中心。
那天晚上,曾绪秋抱着林方晴低声细语安慰她,而林母看着门前的行李箱,脸色铁青。
半夜,还没入睡的林方晴接到了林母打来的第三通电话。
很可笑,这样倒显得林母很关心她一般,接二连三打电话过来,问自己尚未归家的女儿,你在哪,要不要妈妈去接。
可惜这样的语句永远不会从林母的嘴里说出,她会提出的,只有要求和充满压迫的协商。
“你不回来可以,但是你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方晴,答应妈妈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