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五章（1 / 2）
报！太子捷报传来！
朝堂之上, 林和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乱臣贼子万绵宸，蓬莱一战, 铩羽而归, 心有不甘，在孤归途，炸山埋伏, 勾结妖道余孽，意图谋孤之性命, 篡改大泷之国运，幸孤得天道相帮，将贼人毙命当场，现斩获敌军头颅三千零壹十九枚。”
其后将士拿出几十箱黑箱，一股血腥、腐臭弥漫在整个大殿。
“殿下特意吩咐, 此中头颅，需孟太傅亲自打开。”
皇帝点头，心里有些明了。
“准。”
将士将一只黑漆木盒抬到太傅面前, 恭敬道“太傅，请。”
满朝文武的眼都聚焦在太傅身上, 他们只看见太傅一动不动, 似如一尊泥塑。
“太傅, 怎么不接？”
皇帝露出丝深沉的笑。
太傅的眼不再平静，血丝蔓延，手紧紧捏成拳头，咯咯作响。
他抬起似有千斤的步履, 缓步走到将士面前，手再伸出，已经一如往常。
他稳稳打开盖子，里头冰晶之上安静端放着宸王的头颅，一张面容，虽有些浮肿，却依稀能看出与他有几分相似。
太傅深深看他，却突然伸出指尖，狠狠几抓，宸王的面容被坏得完全看不清模样！
“太傅，你做何？”皇帝皱眉，大声喝止！
“陛下，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如何配有好的皮貌，臣心里对此子做派，实在不敢苟同，心里气愤，竟学了泼妇的样子，毁了他容貌，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深深看着太傅，一时朝廷之上静寂无声。
“陛下，太傅也是太过气愤，御前失仪，还请陛下宽恕。”
“还请陛下宽恕！”
皇帝看着这一群给太傅求情的官员，很有些无力，这太傅根深蒂固，妄图一击就把他们连根拔起，还需静候太子归朝。
“罢了罢了，太傅也是无意为之，继续早朝。”
太傅归位，把手背于身后，指缝中皮屑残留，散发出丝丝腐朽恶臭，他捏紧手掌，指尖陷入手掌，骨血相融。
古伍琅站在其后，看着孟秋闵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他捏紧拳头，这几日，他查到了不少东西，而这些东西正在一点点摧毁着他曾经坚持的所有信念！
朝上皇帝和翰林姬思讨论着来年春闱之事，这次春闱是太子亲征之后的第一次大举，皇帝十分重视。
姬家几代都是中正贤良之辈，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皇帝便点了姬思负责。
姬思是个老学究，谈起春闱，十分有想法，如何规避舞弊之事，条条款款，一件件、一桩桩，和皇帝谈得十分合拍。
期间，原本最最活跃的林书成、王府志、苏润安等人则垂着头，尽量减少着存在感。
终于退朝，林书成三人不再聚首，只远远看了一眼孟秋闵，便各自避嫌回家，而孟秋闵步履稳稳，依旧一派温和之态。
他穿过深深宫墙，走过漫长的街道，自清晨到午后，再抬头，他已经到了孟宅之前。
指甲缝里的腐肉散发着腥臭之味，就算在寒冬依然掩盖不了这股味道。
他目光幽幽，就这般看着自己镶金的门匾，出神。
老门房见孟秋闵回来，忙上前迎接。
“老爷，您回来了，夫人见您过了午时都不曾归来，您又没有遣人来通报一声，十分担心您，都派人来问了好几回了。”
孟秋闵淡淡点头，举步。
孟宅之内，十分简朴，并无楼台
亭阁，湖泊游园，只小小的一个三进院子，少许奴仆。
他踏在青白的大石之上，进了二门。
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子，眉清目秀，手里夹着一本书册，坐在廊下，正遥遥望着门口，见到孟秋闵归来，他眼睛亮起。
“父亲！”
他规规矩矩的起身，就算眼里盈满了兴奋喜悦，却依然举止有礼，可见被教导得极好。
孟秋闵眼皮都未抬，恍若未闻，从童子身边走过。
小童子眼里的光亮熄灭，捏着书册，脸上满是落寞。
一个温婉的妇人从里屋走出，搂住童子的小身子，极为心疼，柔声安慰“小少爷不要难过，老爷劳心天下事，您还得多体谅他。”
童子从册子里取出一张写得极为端正的大字，语气可怜地道“姨娘，先生今日表扬我，大字写得好，我就想让父亲看看，想让他开心一点。”
妇人闻言，握住他的手勉励他“那您还需更努力一些，成为更出色之人，才能老爷分担事务，到时候老爷自然会看得见您的成绩和努力！”
童子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小少爷，下午的课要开始了，您若不去，只怕夫人知晓了，会生您的气。”
“晓得了，姨娘做针线活计，就在天亮的地方，你前些日子眼睛疼，还需多休息才好。”童子担忧地看了眼妇人发红的眼睛。
妇人笑得开心“小少爷毋庸操心，您快走吧。”
“嗯。”
小童子放好大字，夹起书册，于妇人挥手道别。
妇人笑着目送他远去，等他走远，她脸上才露出疼痛之色。
她的手揉上自己的胸口，露出的手腕上遍布一条条淤青，狰狞可怖，刚看到太傅神情不对，不知今晚又要怎么折腾她了！
她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胸口被啃咬后深深的伤口疼得让她弯下腰，血红的眼里干涩得流不出半滴泪水，她扶着门框，好不容易挪到里屋之中。
太傅站在角落的阴影中，默默注视着妇人。
他目光深沉遥远，似乎在她的身上寻找着什么人的影子，许久之后，他突然喷出一口热血，雪白的墙上点出繁华朵朵，很是惊艳！
“磬歌！”
一抹黑影自虚空而来，单膝跪在地上。
孟秋闵抹掉嘴角的鲜血，他脸上面无表情，声音古井无波“把他们全部杀了！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磬歌一颤，全部？
孟秋闵看着他，妖艳的红唇吐出“你若完成，我许你父子团圆！若完不成任务，我会让她一尸两命！”
磬歌听懂了。
他的心颤抖得厉害，选择只有一条“回主子的话，奴必完成任务！”
宣宪年三十九年除夕，太子爷终于凯旋，城门口站满了兵将，宣宪帝站在城楼之上，遥遥望着那一队不过十人的队伍。
去时猎猎锦旗，千人精兵，气势昂扬，再回来，却只余下这十人小队，可见一路的艰辛，老皇帝泪水盈满眼眶，他的太子真真长大了。
“恭贺太子殿下凯旋。”
“恭贺太子殿下凯旋。”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万嘉桦听着这激昂的喊声，悄悄从高墙下翘望。
高头大马之上，挺拔高大的太子走在最前头，一身黑袍衬着他气质肃杀，目光锐利，面容在冬日的阳光中，英挺俊朗，只一个眼神，就让将士们噤声，那浑然天成的皇家气派，俨然是一个身居高位，天生的王者。
说他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万
嘉桦是吃惊的，虽说她知道这些年太子的顽劣放荡是伪装出来的，却不知他去掉伪装，竟然如此优秀。
她眼神又在队伍里转了几圈，待看到那一个一袭青衣，面白如月，气质温润的青年，她俏脸生晕，心口砰砰乱跳。
她日日担忧，神魂不属，直到此刻见他安然无恙，这才重回安宁。
德妃一直默默注视着万嘉桦，看她目光流连在罗秋生身上，便有些明白，她暗暗打量着罗秋生，见这小伙子长得好，又能在太子身边，这才定然是立了大功的，若是合适，便由着她吧，第一次亏着她了，这要是能寻着一个她喜欢的，也算是弥补她了。
“皇上，咱们快些下去吧。”皇后看着太子马上就要到城墙跟上，心里急切起来。
一直伺候在皇后身边的孟婷芳被皇后略有些尖锐的声音惊醒，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那如日耀眼、伟岸堂堂的男人，竟然是那个满目阴霾、矮小瘦弱的太子？！
那分明是她理想中夫君的模样，怎么会是那个品德败坏、荒淫猥琐的太子？！
“婷芳？婷芳？”
皇后已经走到了台阶处，看孟婷芳没有跟过来，连连唤她。
孟婷芳醒过神来，忙挥走脑中的混乱的思绪，专心应付起皇后。
但是心绪乱了，她回答得没有往日那般讨巧，好在皇后一颗心都挂在了城门外的太子身上，也没有计较她的心不在焉。
一行人刚刚在城门处站定，就听到门外报“开城门！”
门被缓缓打开。
太子踏着光，骑在棕马之上，慢慢踱步到众人之前，他翻身下马，俊朗的面容在光中好似泛着光，他快步走到皇帝面前，那身量竟然已经高出老皇帝一个头。
孟婷芳偷偷打量着太子爷，一颗心竟然不由自主地跳跃起来。
丰神俊朗，竟是这世间最最难得的儿郎。
她听见他略带些干哑的声音道“儿臣不辱父皇期望，山东倭寇已被儿臣重创，二十年间，蓬莱定然安稳平安。”
这声音都是成熟男人的醇厚，磨得她心尖儿都麻麻的。
她皱起眉宇，对自己的转变感到心惊。
“好好好！”
老皇帝高兴地连连道好，皇后已经把太子爷拉了起来，虽然太子爷依然白得发光，皇后却道“怎么黑了这么多，我儿真是受苦了。”
“听说太子这一路，几次遇到生命危险，哀家和婷芳在这宫里日日夜夜祈祷，好在太子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皇后是真心喜爱孟婷芳，刚刚见到太子，就帮孟婷芳刷好感，她一把拉过孟婷芳“你看，这孩子怀着身子，还非要亲自来迎接太子，哀家看着她想你想得可怜这就带了她一起来，没想到却是个不争气的，现在看到你，又害羞地连头都不敢抬。”
孟婷芳气质清冷，就算已经有四月有余的身孕，却只有腹前突出，腰身依然纤细，身穿一身淡紫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紫晶锻造的珠钗，在人群中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的目光，她从容淡定，微微红润的脸上，带着一抹矜持的淡笑，喊了一声“殿下。”
音色清丽，宛如莺鸟啼鸣。
皇后是极为满意的，这一颦一笑，一音一容，哪样是天下其他女子能比的，也就人人称赞的太傅府能养出这般模样性情的闺秀，现在肚子里还怀了龙种，她真是太满意了，若说哪个能当太子妃，这婷芳定然是她不二的选择。
不过可惜太子爷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只漠然点了点头，算是给了皇后面子。
孟婷芳微微垂眸，心里头突然升起一股莫
名其妙得恼意，她皱起眉头，轻轻捏起手心。
皇后看太子爷这冷淡的态度，心里也是不满的，眼睛一转，这才想到这么久竟然没看到那罗氏，皇后的火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罗氏呢？怎么也不来拜见皇上？”
太子抬头，略带着丝冷意的眼落在皇后身上，口气淡然道“她身体不适，孤送她去仙林泉庄养身子去了。”
仙林泉庄，四字一出，让在场的四个女人都震惊得紧紧盯住他。
“她凭什么去那？”
皇后气得脸都青了！
她从入宫到现在，生了太子，深得皇帝喜爱，那么神往这个传闻中如仙境一般的林庄，却从未被允许进去！
那罗氏祖上世代都是泥腿子，就算是乡绅地主又怎的，不过一介民女，刚刚入宫不足半年，如何能去？！凭得是什么？！
孟婷芳也是不甘的，那被大泷读书人誉为“人间白玉京”的仙庄，连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她都无缘入内，凭什么那样一个灰扑扑的女人能去？！
德妃和万嘉桦虽然没有那么强烈的不满，却也露出许费解来。
太子深深看了大家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皇上身上，眼里透出丝戏谑，这就是你宠爱的女人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