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白沉柯的手指有些潮湿,又带着凉意,白沂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好像听懂了,好像没听懂,只觉着他就像是以前在灌木丛里摸到的小蛇,吐着信子,阴冷黏腻,她觉得白沉柯好可怕。
“你如果再吵闹…”他顿了顿,“我就真的用蜡油了。”
白沂柠这句听懂了,捂住嘴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爷困了,滚回你的床上。”白沉柯松开她。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沂柠短手短脚爬下床,但她回到自己的床前时跑得太猛,额前又“咚”地嗑到床沿木角边缘,她“唔”了一声没有真的哭出声来,白沉柯闭上眼睛甚是满意。
很好,他喜欢乖巧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白芍进来伺候,白沉柯眉头略一皱就走了,今日父亲回家,且先饶了房里这两个。没曾想白沂柠顶着头上的小肿包发烧了,烧的小脸通红,浑身无力。
“母亲你怎能如此迷信呢?”正厅上坐了一位威严板正的大人,他就是白劲承,白府现侯爷白老太太的嫡亲儿子。
他回家路上就已有亲信和他说了自己母亲给儿子买了个童养媳的事,虽然不喜,却也不敢说重了。
“你个逆子怎会理解老婆子我的心情。”老太太作势拿帕子要抹眼泪,“亲儿子常年在外,孙儿又是个不亲人的,怕有个灾啊难啊照顾不好天天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找到个法子,死马当活马医,现下竟里外不是人了。”
“儿子不是那个意思,男孩儿么,又不如女娃子娇贵,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不必宠着。”白劲承那么大个儿身子,此时慌里慌张地弯着腰,给老太太又是端茶又是捏肩膀的。
“哦?当年你老子拿着手杖要打你的时候你知道往我身后躲了?”白老太太眯着眼斜他。
“我…”白劲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哎,算了,若是母亲真喜欢,那女娃娃便留下吧,白家也不是养不起。”
“哼,这还差不多。”白老太太冷哼一声,终于喝了一口茶。
两人正说着,白芍抱着孩子就过来了,“老祖宗,老爷,姐儿好像发烧了。”
“这是怎么了?”白老太太过去瞧,“赶紧叫大夫。”
白劲承有些好奇,却不大好意思走上前,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瞥两眼,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女娃娃,不知长的如何,是不是娇娇软软地比沉柯可爱,他甚是好奇。
白老太太看到他贼头贼脑的模样,觉得好笑,想看就看便是了,作什么假正经。
不过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芸儿去了这么些年,你就不想再娶?”
白劲承在江南谋了官职,住在与亡妻相遇的地方,每年只回来几次,白老太太早些年闹过骂过,但始终拗不过他。
白劲承不语,伸手摸了摸别在腰上的荷包,“再过些时日吧。”
“芸儿若泉下有知定不想你孤苦一生的。”老太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些年你对柯儿也是能躲就躲,怎么,觉得他长的像娘亲,总让你想起旧事了?”
“若不是一定要将他生下,芸儿又怎会就这么走了?”
白沉柯就在此时走了进来,小脸不喜不怒。白劲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吃了老太太一记眼风。
“柯儿,长高了。”他走过去想去抱抱孩子,却被他躲开了。
白沉柯一句话不说坐到椅子上,等着下人端早膳过来,白劲承一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诗书读的如何了?”
老太太带着几个丫头和白沂柠回了屋,留他们父子二人独自相处。
“四书看完了,五经还剩春秋。”
“嗯…还算勤勉。”白劲承点点头,“你堂哥罗昇已入了魏老先生办的私学,你也一同去吧。”
白沉柯吃完早饭,盯着他专用的黑瓷碗就是不抬头看眼前的男人。
“问你话。”白劲承拍了拍桌案,眉头微皱。
“不去。”白沉柯冷言道。
“为何不去。”白劲承看着儿子的神情猜到了一半,“你以为你聪明绝顶了?我同你说一道题,你若做的出,我便不勉强你。”
白沉柯小手抠着桌角处的螭虎龙纹又沉默了。
白劲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假设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你可算出此物几何?”
以前他父亲也给他出过这道题,当时他已经十多岁了,解了几天又去问了夫子,才勉强算出,现下白沉柯不过六岁小儿,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这个私学是必上了。
记下考题的白沉柯回到卧房,扫视了一眼书柜,最后锁定在那本《九章算术》上。
“乖姐儿,想吃点什么,奴婢吩咐厨房给你去做。”睡到下午白沂柠才悠悠转醒。老太太坐在院儿前头正赏花,听到里边的动静起身去看。
“柠丫头好些了吗?”
白沂柠半张小脸塞进被窝里,眼睛小鹿一般,睡醒时格外湿润,她点点头,似乎还不大适应这么多人围着她,还是乖乖应道,“好些了。”
大夫只是说她忽然换了环境,又受到了点惊吓才发的烧,休养一会儿便无碍了。
“柠丫头跟着柯儿喊我祖母吧。”老太太坐在床沿上一脸慈爱。
“姐儿快喊。”白芍戳了戳她的小被子,使劲暗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不说姐儿在府里的地位,连她的地位都能高不少。
“祖母…”她喏喏地开口。
“诶。”老太太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