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他是如何做到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呢?
且慢想了想自己性格中那些支棱的尖刺,虽也是被藏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中,却是为了不被爱滋事的大仙找上。他的刺,他那不成熟隐瞒,充其量不过是弱者迫不得已的保全自身的方法。
可是姜稳总是看起来那么完美。
且慢被一腔热情冲昏了头,觉得姜稳彬彬有礼,而那些偶尔露出来的冷淡和恶劣,只是人人皆有,放在姜稳身上却让姜稳看起来更加有生气。且慢丝毫不觉得那些冷淡和恶劣有什么不对劲的。
且慢跟着姜稳的脚步进屋,走两步,他猛然想起姜稳刚刚话中——
——“我养这一头绿叶也没用”
——“这一头绿叶”
——“一头绿叶”
且慢呆住了,他原先以为自己只是犯了诸如偷摘人家院里的树叶这样的错误,没想到,没想到……
他是直接爬人家头上揪人家头发了!
且慢忙小跑两步,在姜稳身后唤:“大人!”
姜稳脚步一顿,回头“嗯”一声,平和地问:“怎么了?”
且慢咽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那棵树,是,是您的本体吗?”话刚出口,且慢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傻了,人家一棵树,好好的在自家院里种一棵不想干的树做什么?当然是本体啊。
姜稳明了且慢话里的意思,难得温和地笑了笑:“无妨。这树虽为我的本体,但……只有在我虚弱的时候才会与我有共感,平时只要不做太过分的事,树的感觉都不会传到我身上。摘点叶子不算什么,况且以前还有鸾鸟在我头上蹦跶,天天吵着……罢了,不说他。再者,我虽本体为树,但却是以医者之名而活,所以树与我的关联也不过只是性命之连罢了。”
姜稳不知不觉地叨叨絮絮了不少,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且慢听到姜稳谈及鸾鸟,便想起一直安放在自己心中的鸾鸟之羽,好歹是令且慢记挂姜稳如此之久的牵连之物,且慢对这只鸾鸟更生好奇,但姜稳话语中的“以前”二字,似有离别感伤之意,且慢张了张口,还是默默咽下一肚子的好奇心。
且慢没敢问,姜稳自己倒是继续说着,分明刚刚才说不说鸟了的,“这鸟怪烦人的,还穷讲究……找机会我跟你说说他。”
这句话,姜稳只对且慢说过,就连浮青,也只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过诸如“姜稳本体曾是鸾鸟栖息之地,只是这鸟最终不知所踪”的话,更何况浮青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不知姓名性别”的人,无心深究,顶多偶尔嘲笑一下姜稳“你家鸟飞了”,这样的。
姜稳认识的神仙虽多,却并无可以述说一些陈年旧事的亲近之人,就连浮青他都不愿细说。
这下且慢来了,他心里虽然有些抗拒且慢的亲近,却忍不住觉得,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哪怕只是像一个说书人一样随意地说出似乎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也算是排解了心中快要腐烂堆积的旧心绪。
姜稳也不知道为什么,且慢不过只是一个未认识多久的小辈,还是个会卖乖但是并不那么安分的小辈。
也许是一个人太久了,也许是活得太久了,活成个欲求不满的扯着人絮叨的糟老头子。
真糟糕,感觉好像再过不久就要没命了,所以才把藏了半生的东西找人倾倒,生怕这些东西被埋在自己心里,填实了再也没人知道。
且慢以为姜稳会有什么动作或什么话,然而姜稳说完后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脸上还闪过几许孤独和隐忍。
大仙也会孤独吗?且慢深感怀疑。
见姜稳许久未动,且慢忍不住轻声唤他:“大人,大人?”
且慢看着姜稳的时候正好看到姜稳身后的屋内,天还未完全亮起来,黑漆漆的没有灯。且慢突然想到大仙就是这样在漫长的夜晚里熬过所有生命,或许还会一直一直熬到神陨之日。
且慢似乎从那扑面而来的黑暗中尝到姜稳的“孤独”之意了。
且慢又唤了一声:“大人。”
姜稳终于反应过来,懒懒地抬抬眼,没说话。
且慢乖巧地笑了笑,讨好地凑近姜稳。
“大人,我可以为您点一盏灯火吗?”
末了,且慢又有点不好意思,补了一句,“不过我现在还不太会操纵火,怕伤着您。等以后我掌控得好了——”
且慢笑的时候两颗虎牙卖乖地露出一点点,看起来怪可爱的。
“以后天天给您点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