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 / 2）
第二天早上，之后的早上，我没有再给她带过早餐。
我开始一个人上下课，写作业，吃饭，上自习，偶尔还会去运动场转两圈，再也不会有人扒我的胳膊了，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有时又会觉得空空落落的，其实也没几次，很快就像一阵风卷过，什么都不会留下。
篮球场上，郑墨染又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边上的女生尖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流氓掀裙子了呢。双杠上又坐了几个小女生，一边吃零食一边尖叫，浓雾渐渐弥漫过来，遮蔽了围墙，双杠，篮球架，只留下郑墨染周围一米，奔跑，跳跃，篮球划出一条标准的抛物线，干净利落的落入篮筐，又有影影绰绰的尖叫声传来。这一场青春活力的篮球比赛，是不是每个篮球运动员都会有一个特别的观众，那个人能屏蔽掉所有其他人，其他物，只能看到他呢？
我站在离球场十米的位置，没有挪一根脚趾的看到比赛结束，看到他在球场边将校服外套搭在臂弯，甩着喝了半瓶的水，从身边走过去，汗水和着蒸热的洗衣粉香味从他身上飘过来，我有一瞬间失神。
这个男生和我见到的一样吗？我见到的那个男生，帅气，阳光，羞涩又可爱。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闻起来是这样的味道，刚刚运动完的汗水味，和熏热的柠檬洗衣粉香味。
好多人陆陆续续从身边走过，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有的香香的，有的是不喜欢的味道。女生大部分都是香香甜甜的，男生有些会留下好闻的洗衣粉香味，有的会有刚刚运动完的汗味，有的会有好久没的头油味。我才第一次发现，人还能有气味的差异。
人都走光了后，我才慢慢往教室走，最近我好像一直都走在人后，放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现在就连比赛结束的时候都是，散场后的场所里，总有那么一点点的萧索，现在才知道，那是人去楼空的时候还没散尽的气味，在提醒着还留在这里的人，聚会已经结束了，你也该走了。
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已经结束了。
突然不想去上课了，想就站在这里，看看过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这些气味散尽后，这里是否还会有那一抹抓不住看不见的萧索。我对着手表，数着秒针转过十圈后，才抬头仔细观察周围，除了天色更昏暗了一点，什么都没有改变。再数了十圈抬头，已经暮色苍茫，整个运动场已经没有人了，稍远的地方只剩暗影，分辨不出具体的景物了。
我开始想回教室上课了，也不知道老师看我迟到会不会骂我，从来没有迟到的人偶尔迟到一下应该不会被骂得很惨吧。第一节自习课好像是吴忘的，还是不要去了，他看我很不顺眼。
我爬上双杠，坐了下来。我从来没有在将暗未暗的时候坐在这里过，围墙外的菜地刚长出嫩苗，也不知道是什么菜，河也黑漆漆的，山也黑漆漆的，天也黑漆漆的，可是黑度不一样，轮廓分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有风，雾气氤氲着从黑暗里扩散过来，就像黑墨水里滴入了几滴白漆晕染开来。也没有声音，现在已经进入了枯水期，河水流过去也没有声音了，虫子呀鸟儿呀什么的都走了，真是个温柔的时间呀。
下课铃响起，我才从双杠上下来，拖着脚往教室走。坐上面太久没动，腿压麻了。心里也有一些不情愿，这个时候的操场，真是安静的可爱，这个时候离开，走进闹腾又尴尬的教室，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走得再慢，高中部教学楼还是出现在了面前，灯火辉煌的六层建筑，每个窗口都传出来相同的灯光，每盏灯的光泽都一样。每个窗口传出来的喧闹声又完全不同，好多不同的人聚在那里，或惊呼，或大叫，或沉默。
我走进教室，钱白驹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她果然是因为我在才不愿呆在这里的。可是我也没别的地方去了，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我得回位置上。
挤进去坐下就开始补作业。其实也没有多挤，钱白驹将椅子往前挪了下，我也还没到长胖的年纪，走进去就稍微有点儿窄。
教室里很多人都还在到处走着，闹着，作业有点写不下去。我像刚刚从仙境回来的爱丽丝，看着这个真实的世界，处处都透着怪异，原来的他们都长这样吗？还是我的大脑皮层按照刚刚的认识处理过了的？
啊！签字笔在中指尖刺了个洞，血珠钻出来，像气球一样慢慢撑大，原来血点是这样来的。那刀口呢？血都怎么出来？为了验证，我拿铅笔刀在中指腹划了一刀，血珠从两端冒出，中间殷出一道红线，哦，他们还真不一样。再划一刀？
突然，我拳头被人握住。我有些不高兴别人碰我，直接肌肤相贴更是最遭的体验。钱白驹死死的抓着我的手，用力将拳头掰开，将刀攥在手心里。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满脸不敢相信，呃～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刚才做的在别人眼里是什么？黑板上老师的声音像隔着大瓮传过来，失真严重，周围的空气厚重了无数倍，眼前只有钱白驹粗重的呼吸声，轰隆轰隆的响在耳边，怎么办？她会怎么看我？会不会以为我是疯了？会不会以为我很危险？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忘记这件事。
我转身将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像乖巧伶俐的幼儿园小朋友，在认真的听老师讲课，脑子伸出所有触角，悄悄关注着同桌的动静，她和后面的人说了两句话，有撕东西的声音，应该不是在说我，她的语气虽然有点不稳，却没有用到什么激烈的词语。我的手被轻轻拉了过去，手指被细致地缠好。
她是和人要创可贴呢。
我盯着手指上带粉红色桃心的创可贴，想起我们还在闹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