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2）

哗啦——杯盏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骤然炸开。

“滚”

克里欧贝里抑制住自己心头躁动着的，想杀人的念头，墨玉的眸子因多日的失眠蒙上了一层暗结的红，给他脸上同往日一样温和的表情染上几分暴虐。

女仆深深弯下腰，以近乎额头贴地的姿势退了出去。

她的目光短暂的，在满地散落的琉璃碎片上停留了一下，那些五彩的，亮晶晶的，像深渊沼泽难得一见的星星，怪可惜的。

殿下虽素来温柔非常，但面具而已，没人傻到当真。近日也不知是谁惹得殿下，到轮了她遭殃，短短几天，这已是他第三次发这么大的火了。

四周一下子又恢复了死寂，他疲倦的阖眸，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

谁关上了他心底那扇厚重的城门，拉扯着他的灵魂坠入黑暗。

克里欧贝里仰躺在木椅上，他修长的五指搭在两侧雕花的扶手上，无力挣扎着张开又合拢。像簇在花间的蝴蝶，被蜘蛛织就的华美罗网笼络，相依相偎着，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他不知第几次又梦到了那个人，仿佛噩梦一样纠缠不清，使人精疲力竭，又彻夜难眠。

连苏醒时脑中残留的影像都越发清晰。

梦在诉说对方的人生，或者只是在叙述两人相知相遇的一个故事。

他目睹男人在黑暗王座上睥睨，引八方臣服，仿佛天生王者，然后一步步蛰蚀光明，颠覆帝权，掀起光暗之战，让腥红的战火蔓延至全大陆。

对方身边实在聚集太多人了，连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但梦里他胸腔内燃起的温暖动人的火苗，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似的，使他折尽了傲骨，在男人凉薄的笑面前，做一条温顺忠实的犬。

那恶心粘稠的爱情陷入时是沁入毛孔的甜腻，他若因此死亡，必然是琥珀里凝固的蜜虫，连姿态都态度安详无比。

无数的黑与红交织着在空中划过，天地间涌起黑灰色的潮，伴随着无影无声的死亡气息，有色彩的彼端与之相会，倒下的身躯交叠累积，成为九土之基。

他看到男人立于人群至高之处，腥红色的火焰映亮他的瞳孔，里面囚禁着一道狰狞的黑影。

他突然张开手臂，如同拥抱浮云，姿态留恋又小心翼翼。

克里欧贝里离得有点近，但仍看不清，也读不懂他脸上的神情。

昏暗里纵横出一道光，雪亮锋锐，眨眼划断所有纠缠不清的红线和黑云，以最冷酷无情的姿势，斩灭一切众生忧苦和红尘纷扰。

他在等那道光。

男人上前一步，主动去拥抱了那道光。

青年在光线熹微里现出身形，手中如雪的剑刃贯穿他的整个胸膛，露出一点微芒。他执剑的手指很好看，指尖却锋利的像剑光，和他璀璨的面容一样，都能伤人。

男人的面色瞬间惨白，死气淹没了他眉间所有生机。

他的笑又轻又软，一团孩子气的，猝然的欣喜，仿佛摘到镜中花。

却只珍而重之地收拢了双臂，然后虚虚将他抱住，环在怀里，魇足似的笑了。

“你要杀我吗？”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垂下的眉眼冷淡，瞳孔是清澈的银。

剑尖反射出的光芒变换了一下，青年缓缓旋转的剑柄，然后抽身，毫不犹豫离去。

克里欧贝里的视线突然模糊，男人跌落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光破碎的眼底，成了折翼的枭鸟。

某种隐喻在他心底被放大，揭露了他不甘与怨恨的灵魂，兀自多情的燃烧，仿佛笑话。

那恨意滔天而起，仿佛要淹没过往一切回忆似的，半点不留情。

凭什么呀？他从木椅上惊醒跌落，卑微到尘埃里，又于尘埃里挣扎翻滚，姿态狼藉。

为什么呀？他为什么就偏偏喜欢那个人，做个无情凉薄的怪物，和他们一起抱团取暖不就好了么。

那么认真做什么？衬托的他们多无情似的，他也有心啊，也会痛的。

你不知道么，狄诃斯！

狄诃斯——

我好喜欢你啊，你不知道么——

他被束好的黑色长发于挣扎中四散开来，沾了泥和尘，紊乱成他纷繁的思绪。

他突然僵死般不动了，躺在地上，像竭泽而亡的鱼。

那双墨玉做的眸子静静悄悄睁着，眼球的表面浮现虚幻温暖的水光。

良久，他才闭眼，轻缓又短促的吸了一口气。

［嘀——发现目标人物：

姓名：克里欧贝里

年龄：24（？）

身份：黑暗神殿圣子

好感度：89（-20）爱恨交织？］

大陆遥远的彼端，男人猛地抬头，瞳孔在阳光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