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赵朔听他长吟如此,心中惊异,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二哥是阴险狡诈,玩弄权谋的小人,可今日所见,又思及郑王说的话,觉得似乎又不尽然。
他负手在榻前立了一阵,见赵允蜷在床铺上,脸容扭曲,想必是那鸩毒已经开始发作,赵朔不忍再看,遂转身带着侍从阴仄的囚室内离开。
牢门砰得一声又被关上,囚室只留赵允一人,鸩酒入口的一瞬间,他便感觉似是吞了一块寒冰,那森然冷意从喉咙口一直划到胃里,激起难以忍受的痛苦,他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可先前受得杖刑使他只能躬起上半身。
疼痛和冷意还在不断加剧,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赵允疑心他们是不是配错了药,他从未听说过鸩酒喝下去会这么冷,可又转念一想,喝过这玩意的人十有**都死了,谁会闲着无聊告诉别人鸩酒是什么味道的。
随后,一阵持久且剧烈的心悸感袭向了他,赵允感到胃里绞痛不已,这份痛甚至传到十指指尖。
伴着一声巨响,他从床上跌了下来,在铺了稻草的地上疯狂的蠕动着上半身,他的眼前一片猩红。从口鼻腔中呛出的大量鲜血,给他带来仿佛溺毙般的感觉,赵允的手指抠挖着地面,在上面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赵允用额头一下一下锤着泥地,他试图使自己晕过去以逃避临死前的折磨。
而最终,赵允如愿以偿。
赵允在寒塘中行走,他步履蹒跚,满身泥泞。池面有血,点滴腥红,一路相随,可他依旧往前行走,因为赵允知道,前面有他想要的一切。
许许多多的人站在他身旁,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他们皆形如尸骸,双目空洞地盯着赵允——不,他们本就是死人了。
赵允眼角余光看到母亲,孙杨,胡韫,赵奕……那些死去的人,可他没有哪怕片刻的驻足停留。
一只手抓住了他。
赵允醒来。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的人脸,而后他觉得身下不停摇晃,粗布磨蹭着皮肤,耳畔传来车轴滚动之声,大半边身子被人搂在怀里,那是热的,而另一半是冷的。
“阿云。”
赵允长睫颤了颤,喃喃到。
“你换了酒,阿云,傻阿云……”
一身穿褐色短打,发髻高束的妙龄女子扶着赵允坐在马车中,外面车夫将马赶得飞快,裹挟着风雪,逃命似的在王城外的官道上狂奔。
她是赵允安插在郑王身边的眼线,绕是郑王再怎么多疑,都没怀疑到她头上来。而赵允在打算起兵逼宫前半个月,便将与阿云的一切联系销毁干净,怎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脱身。
“你已册封为美人,又何必……”赵允仍是胸口郁痛,他这样说着,咳了两声,带出几口血来。
阿云见状,急忙为他拍背顺气, “夫人昔年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今公子落难,必当舍命相助,只是为了瞒天过海,我还是在公子身上用了剧毒,虽有药可医,但毕竟损伤极大,公子往后莫要操劳过度,不然性命堪忧……”
赵允昏沉,只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听不真切说了什么,临了他叹了一声:“什么落难,不过自作自受,如今还要拖你下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子时。”
赵允心中掐算了一下,说道:“郑宫侍卫不是吃素的,你带我逃出来,此刻必定已经被发现。我有伤在身,废人一个,不如将允丢在路边,单人单骑跑得也快些,这样既救了允,报了对母亲的恩,也不至于落个横死的下场。”
阿云闻言只是摇头,她含着泪将一张折好的锦缎塞到赵允衣袖里,而后敲了敲轿门,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她拿过厚狼皮披风,利落地将赵允裹在里面,然后打开轿门,将他推了下去。
“公子往后千万珍重!”
一句高呼伴随着飞驰的马车消失在雪夜中,赵允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将他眼眶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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