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小说网
会员书架
首页 >都市言情 >长姐她强硬可欺 >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2 / 2)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她自顾进勿语斋,踏脚进入即关门,衣袖捂住嘴巴沉闷地咳起来。</p>

这时茹姨与罗沁都还没回来,广梧里的宫人并不多,她谁也不叫,上了床榻缩在角落里不住地咳。</p>

萍儿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看见她出来,却见她脸色更不好了。她绞着手忧心忡忡地问:“殿下想找什么东西?要是没找着奴婢去就好了,累着您可怎么办?”</p>

不归柔和地看了她一会,唤道:“萍儿。”</p>

“诶。”萍儿应道,她与薛茹的凌厉、罗沁的板正都不同。她灵巧聪明,也单纯明媚,待这广梧里的每一个人都如待自己的家人。也许是有八枚护身符的绵长情意呵护,她与挣扎里的人都不同,自少年而来时便是广梧里的光。</p>

不归比她高出半个头,伸手抚她脑袋,又唤了一声萍儿。</p>

萍儿不明所以,只冲她笑,颊边有梨涡:“殿下这是怎么了?”</p>

她一头雾水,觉得殿下的目光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谁似的。</p>

“没怎么,几日没见你,很是想念。”不归抚她发髻,笑意柔和,“你去库房里帮我找些旧物好不好?”</p>

“能有什么不好啊,您说呗。”萍儿笑起来。</p>

不归说了好些,萍儿便爽快地前去库房整理搜查,叫上林向一块帮忙,不一会就把厚厚的一沓文书搬出来,呈到观语斋的书桌上。</p>

不归轻手翻过那些稚气未脱的字形和大言不惭的策论,最后掩上,吩咐开火炉,把那些今世十五岁前的纸张一页页烧尽了。</p>

纸烬在房间里悠袅翻舞,随着下一张添加的上好纸张而壮大灰色的队伍。</p>

烧到最后,只剩一张鬼画符。</p>

萍儿劝阻不过,蹲在旁边给她帮忙,见她对着那张长纸发呆,想了想记了起来:“这张留了将近四年,是当初您生病,大公子抄录来给殿下保平安的。”</p>

不归点头,将纸张从首掠到尾,轻轻放入了火炉。</p>

炭石将漫长的佛符焐断,干干净净地焐散了。</p>

不归避目不看,抬手指向观语斋的内间,轻声道:“暗格里有一个长匣子,来日,我若来不及带上便被迫离宫,你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带着它来找我。”</p>

萍儿用力点头,虽则对这嘱咐里的前提有些不解。</p>

罗沁在这时回了广梧,听说主子回来,抬腿便往观语斋走。萍儿一开门,便叫她看见了满屋子纷飞的纸烬。</p>

“这是在做什么?”罗沁惊得掩住口鼻,二话不说上前就搀起不归往外走,“殿下这么大个人在耍什么?要耍也得到外边去,关在这里边是闹哪样?”</p>

不归顺从地跟着她出去,到得外面,看见后脚回来的茹姨。</p>

茹姨看着这一窝小的模样,掏了帕子上前去擦不归和萍儿的脸。她见着屋子里的袅袅灰烬,揩了她们俩的鼻梁:“躲屋里偷烧什么?情书么?”</p>

不归想拢住她们,手不够,勉强把她们围在一块,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已足够幸运。”</p>

*</p>

不归绕到书房里,药瓶搁在膝盖上。水也不必和,吃糖豆一般倒着药丸吃。效用越来越不济事,那便加点剂量,总是能度过去的。</p>

她没有等太久,天御赵康便进了书房:“属下参见殿下。”</p>

“赵统领请起,不必拘泥。”不归合了药瓶,开门见山直说:“孤近日收到的天御讯息比往常少。”</p>

赵康有些无奈:“是……属下办事不利。”</p>

他不告状不归也知道,捋过宽袖后问了最要紧的:“定王妃何时不见的?”</p>

“夜半二更时。”赵康单膝跪在地上,头快低到尘埃里去了,“定王府戒备比别处强,昨日全城瞩目,权贵盈门,天御加强了人手密切关注着,无奈人影攒动,盯不过来。定王在外堂饮酒至二更,内堂命妇陪着定王妃到子时前就陆陆续续离去了。直到定王回堂,才发现王妃已不见。”</p>

“中间的间隔并不长。”不归把玩着药瓶,又问:“确定红盖头下的是冯宛妗么?”</p>

赵康不防备她有这样刁钻的问题,有些楞:“长丹命妇陪了一宿,便是盖头不揭,仅凭谈吐声音也不可能认错人的。”他悄悄抬起眼觑着不归,干巴巴道:“殿下不会是猜想,定王妃自己跑的吧。”</p>

不归瞥过去:“你觉得不可能。”</p>

赵康有些狼狈,虚弱地辩解道:“殿下,遑论天御在暗地里盯着,只论那定王府的守备,定王妃要想全身而退,单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p>

不归不置可否,不点头也不摇头:“世上总有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以最轻而易举的手段自你眼皮子底下发生。”</p>

定王府不是定王一个人的,还是冯太师、冯御史的,他们想动土,也许还不够格。</p>

但谁知道呢?百密也必有一疏。</p>

“对上时间,当夜离开定王府的马车足有四十几辆,属下连夜追查,世家之门不易闯,其中还有不知其数的密室暗阁,我等……”</p>

赵康有些发愁,也觉得这话说出来极尽无能,低着头只觉丧脸面。</p>

“该有其他人,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定王妃并带走她。”不归摇摇头,“至于内应,定然有。”</p>

“敢问殿下,您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p>

不归抚着冰冷的药瓶,安静了一会又摇了头:“你们尽力便可,不管任意的怀疑对象身份多高都不用忌惮。天御背后是皇家,你们有巡防军、守城军没有的身手和特权,打起精神来,不必妄自菲薄,有些事只有你们能做到。”</p>

赵康仰首,沉声应道:“是。”</p>

不归等人走了,又拔开药塞倒了药丸,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于尔征在,不至于到这样混乱的地步。</p>

那天出宫立府,夜宴之上,她也看见了冯采仲手边那盏熟悉的宫灯,触目时有些吃惊。</p>

前世称帝的第一个除夕上,于尔征刚入朝不久,却已位列百官之首。座中有老臣拐弯抹角嘲弄他早年贫寒,题书卖灯一盏两文。那于相木头脑袋,嘴皮子并不灵活,被人嘲讽却不知回以针锋。座上的女帝心情也不好,觉着他人打于相的脸面便像是打自己,借着酒意便左手一挥,书了四个奇丑无比的字强行塞给他,并索要了一文钱。</p>

那时她是打从心底觉得他是支撑国中的清流,是楚氏江山的脊檩。重来一世,一起招兵买马的念头便下意识想到他的名字。</p>

可是于两文卿相带着一身秘密走了。</p>

冯家公子能抬得起那盏灯么?</p>

指间的药丸被捏碎,不归回神垂眼,捻着药末看了半晌,思维跳跃得极快:这药又是谁配的?</p>

灯将灭时,人便不由自主去寻思更多的疑团,唯恐时间不够。</p>

门外传来敲门声:“殿下。”</p>

不归扫落掌心的药屑:“进来。”</p>

罗沁微提裙摆垂首入门来,那眉目在沐日下,经过岁月的洗濯沉淀出更深层的光芒,就如她腰间从不离身的青石佩,越磨越浮现瑰丽。</p>

不归又想起她初次来的模样。她穿着青烟小衫,扎了垂着青绦的双环髻,规规矩矩地合手行礼说一句“小姐好”。</p>

顷刻一度转身,变成了鬓发散乱地提着灯笼,推开厨房门喊着“陛下”的罗女官。</p>

如今她梳着单髻,面容正值一个女子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模样。她关上门,看着她认真地唤道:“殿下。”</p>

不归眨过眼,摆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怎么了?”</p>

罗沁久久看着她,轻问:“您吃药了么?”</p>

不归莫名觉得她在骂人,揩了揩指尖道:“自然是按时服药的,这等小事不必你一个堂堂的内务女官来叮嘱。”</p>

罗沁面无波澜:“那么再容奴婢多舌。殿下,自甘城回来,您的时疫除尽了么?”</p>

不归亦不改其色:“慢慢休养,迟早会拔除。”</p>

罗沁静默了一会,换做是旁人,早在那目光下显露了端倪。</p>

不归温声:“若是没什么事,不如下去休息。”</p>

“小姐,您的生死也决定着我的生死。”罗沁忽然开口,“即便来日我不为奴,您依然有掌握我生死的权。我也将后生运数押在殿下身上,与你休戚相关的还有很多人。”</p>

“诚如南地一派将荣辱押在定王身上,也有许多人把身家抵在殿下身上。殿下,你的命数决定了我们的后路。”</p>

“这是我方才在勿语斋中的床榻上发现的。”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边上有细细的血丝,“倘若……有一天你命数将尽,小姐能否先不着急为其他人安排退路,先对阿沁透露一二?”</p>

罗沁眼中浮现了复杂深邃的东西:“好歹,让阿沁有个准备。”</p>

不归静了良久,冲她微笑了起来。</p>

“阿沁,你的后路不是我。”她笑着说,“是叔公和思鸿。”</p>

“你不是楚家奴。”不归指自己,“我才是。”</p>

*</p>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冯氏家祠里,受刑的人跪得笔直,又把脸转向了正面。</p>

御史冯建山一见他这无动于衷的表情便起邪火,喝令左右道:“家法!”</p>

左右低头的家奴机械般上前,抡着竹棍往他背上打下,沉闷的声音此起彼伏,并未把脊背打弯。</p>

冯建山怒道:“父亲老来得子,怜你为幼,自小到大从不肯短缺你一毫半厘,扶持你来到如今——你便是如此回报你的父兄?”</p>

冯观文咬着牙不出声。</p>

冯建山愈加愤怒,夺过了家奴的杖刑用力地打在他肩背上:“你究竟把宛妗藏到哪里去了?!”</p>

冯观文撑不过,被打得伏到地上,冷汗直滴到地上。</p>

他在汗水里抬眼看家祠上的牌位,咧开了笑:“妗儿这会……怕是早出了长丹,顺江到了……风动山水吧?”</p>

冯建山愤怒地揪起他吼道:“那是我的女儿,放在淑妃膝下所养的未来中宫!她也爱慕她的表兄!你斩断了她后路、我们的后路!”</p>

冯观文推开他的手,擦着唇边血沫漠然地扯唇角:“那是你们的荣光,不是我们的。”</p>

“我们能翻遍长丹,也能翻遍南地!你等着瞧,我必能把宛妗找回来,送她进定王府、扶她上那后位!”冯建山愤怒得口不择言,“你从前与现在皆身在荣光之中,将来也是!你等着瞧!”</p>

冯御史怒火冲冠,却又实打实地无计可施,末了只能拂袖而去,关上家祠的大门。</p>

阳光穿过门扉落在地上拼出蜘蛛网的形状,这个年轻人换了姿势,不客气地盘着腿坐在蜘蛛网上。</p>

他轻拍自己袖口的污渍,讥讽了自己一声:“斯文扫地。”</p>

后背疼得慌,可这疼有疼的痛快。他索性便靠在了墙壁上,居然还能龇牙咧嘴地哼起小曲来。</p>

哼了半曲,着实是找不着曲调了,他便屈指敲地面,抑扬顿挫地念起说书来。</p>

念完自编的一段,他拱手朝家祠上的牌位笑,就像年少时在临州无聊地客串说书先生那样:“多谢诸位捧场。”</p>

*</p>

她面朝书架,看着满满当当一架的书,抬手抚过那一列列史书的脊。</p>

不必活成那些虚实难辨的史书里的附庸模样,她第一次从框架里跨出来,每一口呼吸都觉舒畅。</p>

一边的床上躺着个呼呼大睡的姑娘,睡得毫无形象。她一只脚垂在床脚,还套着靴子,另一只脚已上了人家小姐的香榻,卷着被子打着细细的呼噜,身上的夜行衣也还没有换。</p>

闺房的主人打点完兵荒马乱的一夜,开了房门进来。她见着榻上姑娘放纵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端着食盒上前摆在桌子上:“闹腾了一宿,饿了么?来用些点心吧。”</p>

定王妃转过身来,霁颜道:“有劳姐姐。”</p>

采灵莞尔,走到榻边去脱阿箬的靴子,把这条不羁的腿搬上了床,扯过被子裹好她,松了那玉冠,给阿箬垫好了枕头。</p>

睡姿一正常,这英气十足的县主才不打呼噜了。</p>

采灵理好她鬓发回头,对上了宛妗的目光。她觉得这新娘子的眼神像吃不到糖、眼巴巴看着别人手握糖人的模样。</p>

采灵走过去,挑了一块点心放到碟子里递给她,温声道:“寒舍不比宫中与冯府,那丫头也放浪形骸没个规矩,你莫要嫌糙。”</p>

宛妗立即摇头,郑重地合手朝她行礼:“两位姐姐肯冒着危险带我脱困,于宛妗已是大恩,我怎会生异心?”</p>

采灵取了帕子入温水中拧净,轻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新妇残妆:“你只管住下,刘府由着我管,有什么不能受的尽管开口,不用拘着。这阵子长丹要戒严,待风声一过,我们再送你出城去。”</p>

宛妗眼圈有些红:“我给诸位添麻烦了。”</p>

采灵笑起:“这等话可不必说,生分。”</p>

刘宰相与冯氏一族越来越不对付,自家兄长当初遭受的不明不白的诬陷也与他们有着牵扯,她在后院瞧着,心里自有明镜。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后院这三亩地是不入眼的阿物,也就由着采灵翻覆着,做这等叛逆的异事。</p>

便是出门去大喊“我掳了定王妃”,又有谁会信?</p>

但偏偏就是这样轻易,轻易到说出口时叫人以为是玩笑。</p>

背后传起一阵咳嗽声,采灵回头,只见那丫头单手撑着脑袋不满地看过来,嘴角往外撇了撇,嘀咕道:“卿卿我我。”</p>

宛妗失笑,采灵过去弹她额头:“你醒得倒是时候。”</p>

阿箬另一只手迅速从被子里抽出来,逮住采灵的手吭吭哧哧的:“好姐姐,我忙活了一晚上,你怎么不帮我洗洗脸。”</p>

采灵轻拧她耳朵:“嗯,辛苦了,县主身手真不错。”</p>

阿箬躺床榻上看她,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拉着采灵的手便是一顿赞美:“灵姐姐打扮得可真好,为这么个妙人,让小的再偷一回人也没问题。”</p>

采灵忙了一夜,身上华丽繁复的衣裳发饰还没换,扮出了极雍容艳丽的金玉相。她面皮薄得很,便小声斥道:“起来了,没个正经。”</p>

宛妗在边上看着她们,睫毛垂下遮掩了眸子里的情绪,唇角却有化开的笑意。一夜安然过去,前所未有的暖意冲走了忧惧,一颗心从看不见的深渊里挣脱出来,轻快又明媚。</p>

“妗儿,你走。”小叔抚着她鬓边轻声,“我们妗儿不需要强求来的良缘,不需要望不到头的虚伪后路。你该离开这里,小叔不希望你从深宫出来,转入后院做笼中雀,变成你姑母或是你母亲那般的样子。”</p>

“我们不求做大富大贵之辈,我们先要随心自由。不爱我们的人,那是他们错过了,而非我们配不起他们。漫长的后生春秋,无须与那不爱我们的人风雨同担,因吾辈生来便不是无名之徒,那风雨我们自己能担,不需要与一个不自由的不爱我者,修补着摇摇欲坠的笼子。”</p>

“他们把我们视为提线木偶,自信能困住你我,我要借他们盲目的自大来撬出缝隙。你要从这裂缝里出去,抬头挺胸地驰骋于江湖。这是你的出路,也是小叔希冀的光明。”</p>

“天生我不来折腰,地养我来自由俯仰。”</p>

他背着她过长街时轻声说:“我这一生只娶你,可是我并不爱你。不爱的人,我只能娶一个。我从来都把妗儿看做我的小妹,连累你不是我所愿,但……原谅表哥无能。妗儿,你的喜爱也许只是缘于年少相伴时对表哥的依赖,如今遵循父母之命嫁给我,时日一长你便会发觉那些喜爱只是微光里的泡沫。你得不到俗世幸福,我只能给你一个没有用的表面荣光。”</p>

“妗儿,这余生后路,竭尽所能地恨我吧。”</p>

“不恨。”她在红盖头下细声温语,因知道今夜便将离去,“我会在你看不见之地,继续我微不足道的喜爱。你要安好,我希望你安好。”</p>

也许在那一瞬间他动心了,但她放下了。</p>

入夜,她在命妇的包围里辨认着采灵温柔的声音,也听见了楚箬风淡云轻的声线,知她们代表背后的各自助力,义无反顾地来了。</p>

她和煦地回答着周遭意味不明的试探,等到子时到,命妇离去,更声敲起,她自己掀开那遮云避月的盖头,换上阿箬脱下的衣服,装作宿醉陷在采灵的肩上。自幼有个侠女梦的县主在华裳下套着夜行衣,撬了窗户矫健地攀上屋顶,借着冯家公子提供的、烂熟于心的定王府地图和不输儿郎的好身手、好眼力,飞快地在夜色里小心疾奔。</p>

长廊里,家奴们喝了酒水,在这难得一见的烈火烹油里享尽难得的繁华。谁会去想到,未来荣光无限的定王妃自愿离去?</p>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警惕。</p>

小叔在前堂灌着定王喜酒,他告别了半生的不得,她也告别了少年的憧憬与爱慕。</p>

她光明正大地出了定王府的门。</p>

这罗网,踏出了第一步,往后便不再畏惧。</p>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唇角慢慢扬起。</p>

我不做楚家奴。</p>

喜欢长姐她强硬可欺请大家收藏:(..)长姐她强硬可欺更新速度最快。</p>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