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雨终至（2 / 2）

云舟在浩淼无际的无尽江上缓缓开拔，洪生在昙华身旁沉默地看云舟上那道月白背影，眼中骆驼般温驯的瞳孔渐渐变得幽深，仿佛有细小的生物在其中游曳，渐渐地，深邃冷酷完全取代了温和柔顺。

背影这时转过身来，明怀璧敏锐地捕捉到洪生的敌意，他无声地笑了，洪生敌视他他知道，他也不太喜欢这个小丑八怪，甚至洪生对他的敌视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洪生本人对他来说不会比那个污他一身粪便的大黄狗来得重要，更何况是他的敌视呢？

接触到明怀璧投过来的眼神，洪生忙移开视线，他局促得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满脸通红，而明怀璧却不在意地吹了吹口哨，转身进船舱了。

“走吧。”昙华拍拍洪生的肩，准备回去，却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一截，那一瞬间她察觉了什么。

一只手渐渐靠近她，就在指尖快接触到她的手背时，她想起那天风无痕说的话，忽然觉得手背上如针扎一般疼，为了掩饰这股疼痛，她一下跑开了。

那之后的几天晚上，昙华连续做着同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时而是男人，时而是女人，时而又变成了小孩儿。

她一个人光脚走在大雄宝殿里，如来金身威严地注视着她，水银般的月光从开着的殿门照进来，她跑过去，看见一条既像蛇又像蜥蜴的雄伟身躯，缠绕着整座佛殿，她以为那是龙，后来又发觉不是。

黑色的鳞片泛着淡淡的暗金色，它有两个头，瞳孔是鲜血的颜色。它鲜艳的眼睛与她对视，面部的花纹让她觉得熟悉，它古老而庄严、神秘又邪恶，像是来自无间地狱的使者。

昙华从梦中惊醒，浑身惊起一阵冷汗，在梦里她并不感觉害怕，而在现实中回忆梦境的她，却从脚底浮起一股彻骨的寒冷，蔓延到全身。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窗户没关，秋夜的凉风裹挟着霜露吹进来，难怪这么冷。她去关上窗门，这才惊觉原来已经是深秋了，她想，是时候该给洪生做两件厚衣服了。

是下山去买，还是自己找衣料缝呢？

第二天清晨，洒扫的小弟子如往常般打开寺门，沿着阶梯清扫落叶。这时节的日光照在身上已不觉得热了，而是温暖和煦。他仔细的清扫着，不放过任何一片叶子，偶尔抬起头来看看日出的景色，这时候的苍浪山静美得像是一幅壁画。

小弟子隐约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由淡至浓，散发致命的诱惑。他疑惑地抬头张望，想看清楚在这深秋时节山上开了什么花。

他转头的那一刹那，猩红色的血雾自他眼前绽放，然后便是天旋地转，他惊恐地捕捉到一抹艳丽的衣角，视线上移试图细看时，滚烫的鲜血浇在他的脸上。

——那是他的血。

与脑袋分离的尸身与笤帚一起，轰然倒下，溅起尘土飞扬。

天空瞬然变色，朝霞被铺天盖地的乌云掩盖，乌隆隆间电闪雷鸣，诡异的歌声在云浪中响起，愤怒的紫电咆哮奔腾，寺里的钟声如回应般发出道道哀鸣，仿佛佛祖也无法救赎他的信徒。

足有十丈长的巨蟒龇起头部黑色的鳞片，缓缓游上佛寺的屋檐。

天际之下，曾经梵声阵阵的苍浪山宛如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