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沉沦欲海（2 / 2）

“呵——”释君嗤笑一声，顿时失去说话的兴致。

“我想回苍浪山……”昙华直视他的目光，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我不能让方丈和小和尚们死后连入土为安也做不到，我要回去，为他们安葬……”

两个人对视良久，像两只看中同一条虫子的野鸭，谁也不肯相让。

释君叹气，他好像真的找了个麻烦在身边。

金翅鸟飞了几天几夜才到苍浪山的地界，时隔多日昙华终于再回兴善寺，这个养育她长大的地方。

山门被水清洗过，方丈和僧众的尸体也已经被安葬，一块石碑立在寺里最显眼的地方，上面有兴善寺所有僧侣的名字——以年龄和辈分排序，开头是方丈，结尾是那个十二岁的小沙弥。

满园荒芜，一片狼藉。昙华跪在碑前，低头捂住脸哭泣，泪水从指缝流出来，滴在地上，无声地消失。

曾经殷切教导，曾经携手同行，以为这是一生的归处，未曾想却是人生的开始。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光，再也不会活过来的人，在她心里一一埋葬。

释君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跪着的单薄背影，他琢磨着，这个孩子现在应该感觉很难受，心像被一只手揪住，痛得倒吸冷气，那股巨大的无言的悲伤，汹涌得快要溢出来了。

但他毫无感觉，知道别人悲伤是一回事，他自己却很少拥有这种情绪，他像是在观看一场演技精湛却难以带动观众入戏的蹩脚皮影戏。

“你要报仇吗？”释君在她身后问。

昙华低声说：“如果我要杀他，不会是因为兴善寺的血仇，而是因为他犯了杀生罪，他要赎罪。”

“杀他？”释君觉得好笑，“你怎么杀他、凭什么杀他？整个人界现今都没人杀得了他，更何况是你……”

“我不能，但你可以。”昙华抬起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两个……就是曾经的荒墟双座，传说中的魔始对不对？”

“后半句话对，前半句错。”释君纠正她，毫无顾忌道:“我的确曾经是荒墟双座，但现在不是了，而且不管我是谁，我与多罗迦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她想起梦中的双头怪物，不太确定地说:“是一体双魂？”

“很聪明！”释君语气平淡地赞扬她，“所以你什么时候走？这里的气息熏得我快晕了……”

昙华仍旧犹疑:“那为什么你……要收留我呢？”

“我说是你的方丈师父临终的遗言你信吗？”释君百无聊赖地说。

“我信。”昙华点一下头。

释君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为什么？”他兴致勃勃道:“如果你能说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我就让你拥有留在沉沦欲海的资格。”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未说过一句谎话。”

“……”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释君有点意料之内、意外之中的感觉。

“那你愿意跟我回欲海吗？”

昙华犹豫了很久，点头:“我愿意。”

最后再看一眼山门，她凝视了很久，然后决绝转身，再也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