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两命相抵（2 / 2）

梅红摇头：“不，苏州。我和姐姐都是从苏州出来的。”

“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过。”章七吃嚼着牛肉，再喝一口酒，颇具风味。

“你们可知苏州米家？”梅红陷入漫长回忆，“米家名声在外，全因制毒功夫，多少风光背后就有多少龌龊事。为了试药，米家每年都要买来许多孤儿，我和姐姐被关在米家地窖几乎每日要喝下几碗药，所幸试的都是些不伤及性命的药，身边的人陆续死去，我两挺了好几年，直到被三当家带出去。”

孙承修从不知道如此往事，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三当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那时也不过十二三岁，躲在米家寄居，却想出法子，把米家的地窖一锅端了，我和姐姐趁乱逃了出去，却没想到最后一次试的药便是米家当时最新的毒药——断魂散。”

“断魂散？”章七儿时倒是听闻过这种药，被称为天下奇毒之首，无药可解，据说曾经引起江湖上一段腥风血雨，几大顶尖高手死于此药之下，不过后来因为制药工序繁杂，配方原料难寻，已经绝迹了。若梅红所言是真，那她和柳绿能存活至今，真乃奇闻。

“后来呢？你们怎么解的毒？”章七被勾起兴趣，已顾不上喝酒。

梅红故作神秘道：“幸好我和姐姐服下的是还未真正练成的药，暂时封住经脉还能撑一些时日。当时我们两派西凉之争正是最后关头，尽管要赴往西凉主持大局，他还是不辞辛苦，日夜帮我们研制解药，甚至不惜以身试药。”

“他当真制出了解药？”

梅红笑道：“要不我怎么说三当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呢？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说完，她的笑容迅速凝固，“但也正是如此，他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只能封住内力，不能动怒，不能动武，甚至不能近女色，活生生成了药罐子，我与姐姐自那时起就决定誓死效忠三当家。”

听了这么多，章七和孙承修无一不对颜不懂心生敬佩。

此时，梅红突话锋一转，盯着章七道：“不仅如此，三当家还制出了新的断魂散，就连他自己都制不出解药。”

章七还未明白她话中玄机，便见她忽然嘴角渗血，向后一倒，孙承修滴酒未沾，反应得快，及时接住她：“梅妹！”

电光火石间，章七恍然大悟！他立刻封住自己全身大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也和梅红一样，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虽想爬起身，四肢却不受控制，胸膛里似有火在烧，要将他整个人烧个干净。

孙承修惊呼：“章七！”

“快去楼下大堂找老板娘！”章七觉得自己就像将死的虾，蜷缩着伸展不开身体。

孙承修脑子里已是一团乱麻，只得听命令行事，慌乱地跑出包厢。

“来不及了，那壶酒，你一半，我一半，三当家的话我不能不听，又不能对不起你，如此一命抵一命，也算两清。”梅红靠着矮凳，模样楚楚可怜。

章七还在挣扎，他想过死，却没想过这样死。

“你应该再狠一点，只给我一个人下毒，根本用不着假惺惺陪我死。你故意让承修邀我，却在他面前与我同归于尽，他一下失去两个知己好友，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他后半生可能都会活在自责和懊悔里。”

梅红凄然笑道：“也许我该给他也来杯毒药，可谁叫他不喝酒呢？”

话音刚落，零一零飞了进来，巡视一周，抢先扶起章七去探他的脉，眉间竖纹愈发深重。

孙承修气喘吁吁跑进来，“怎么样？”

零一零又去给梅红把脉，终是摇了摇头。

“我去派人通报王上，你撑住。”他扶起章七后，匆忙地走了出去。

孙承修陷入一片茫然：“现在怎么办？章七，你快说，我还要找谁，我现在就去找！”

“没用的。”梅红身体摇摇欲坠，孙承修冲过去搂住她：“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我求求你，别这样吓我……”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

他流着眼泪抱紧梅红：“梅妹……”

梅红拼着最后一口气，握住孙承修的手告白道：“姐姐爱着程大人，为了报恩，始终不敢承认。承修，我比她命好，我还能在最爱的人怀中死去，真的好幸福。”她缓缓阖上眼，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梅妹！”孙承修意识到她松开的手，将她搂得更紧，一遍一遍呼唤她，直至明白再也得不到她的回应，终于崩溃大哭，整个醉仙楼响彻他撕心裂肺的哭声。

章七无力地看着他们，老大都说没救，那肯定是没救了。

他惊讶自己居然很快接受了即将死亡事实，颜不懂为什么要杀自己，他已无心去想，他倚靠在门边，望着楼梯入口，想着自己可能等不到陛下来了。

这么说起来，倒还真的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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