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2 / 2)
“这是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但道路的尽头可能没有城堡也没有鲜花,等待你的可能只是深渊,你一脚踩下去,便空了。”
听着秦医生的话,秦江承认,他还是动摇了。这条路的确很难走,这才是初期,仅仅是面对家人的阻止,他就在开始怀疑这条路能否走下去的可能性了。
“你往下掉,却没人能拉住你,你开始绝望、开始忏悔,为什么你会选择这条路呢?这条路好难好难走,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你呢…”
这几天,秦江想了很多,想过逃避,也想过和家人或者左佑的了断,当初和左佑的约定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他时常望着阳台发呆,总是期待着左佑的出现,希望他像童话一样解救出被困在高塔的公主。可事实是,王子没来,他自己也不是公主。或许,左佑现在也已经放弃了呢?如果这条路上只剩下自己,那真的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秦江慢慢地、慢慢地坐回到秦医生对面。
“秦江,”秦医生叫他名字,“你应该清楚,我最擅长的是催眠,而不是传统的治疗方法。所以治疗过程中没有电击,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是这次治疗的确需要一些药物的辅助。你可以试一下,看看你对这段恋情究竟有多坚定,你是否有决心走下去?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也不必急着反驳我,明天我会再来一次的。”
说完,秦医生便起身离开,去客厅向秦父秦母告别,徒留秦江一人坐在书房里。
秦医生走后不久,客厅里传来了哭声,那是秦母的呜咽声,压抑而又脆弱。
秦江埋着头,手掌拂过桌面,这张书桌挺有年头的,料子极好,算是家里最贵的一件家具,据说是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秦父十分爱惜。他的父母把这张书桌让给他用,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传承与厚望呢,他们希望他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生活顺遂。秦父秦母是那样爱他,所以才会阻止自己的孩子踏上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他开始质疑自己对左佑的感情了。
秦江第一次对左佑心动是假期里峡谷玩那次,他们碰巧相遇,便几个人一起去游玩,过吊桥时,秦江恐高便落在队伍最后面,左佑恰好扶着他走了一路,那一路上,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他以为,那就是喜欢了。
或许,他以为的喜欢只不过是吊桥效应而已,那只是一种美好的错觉。也或许,他毅然决然的出柜也只是对父母的一种反抗罢了,只是为了反抗对方一直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和控制,他就像一个青春期来晚了的叛逆少年。
秦江走出书房,看见秦母倚在秦父怀里,肩膀****的,偶尔发出一两声哽咽声,秦父红着眼望向他。
他走过去,半跪在地上,手轻轻拍抚秦母的背脊。
秦母转过脸看着秦江,她的眼睛还是湿润的,脸上有泪痕,眼角的鱼尾纹又深又长,一向注重打扮的她这几天没有涂抹任何胭脂水粉,脸上有些黑斑清晰可见,嘴唇泛白,气色看上去也不好。
秦江捋了捋秦母脸上的乱发,干枯的黑发间夹杂着几缕白发。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父母被岁月磋磨着,头上已染白霜,他们的背脊不再挺直,而是微微弯着,他们的步伐开始变慢,但还是在帮自己的孩子顶起一片天。
秦父年前查出胃上有点问题,本来需要去医院做个小手术的,但是为了和一家人好好过个年,硬是把手术推迟到年后。可是这年过得很糟心,家里没有挂红灯笼,准备好的几叠红包也没有送出去,他们没有贴福字也没有贴春联,他们没有一起包饺子,也没有守着春节联欢晚会一起守夜跨年。这个年过得没有笑声。
秦江扯了扯嘴角,眼角是溢出的泪,他轻声说道:“爸,妈,我听秦医生的,明天就去治疗。”
语毕,秦母突然抱住秦江,放声大哭。
秦江轻轻拍着对方,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话是说给秦父秦母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左佑听的。
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夜里,秦江睡得很不踏实,半夜惊醒时满头大汗,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但是心脏跳地很快,后背湿透了。
他的目光顺着那扇落地窗往外望去,夜色正酣,外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下面究竟有没有人。
“对不起。”他轻声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