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四十三）（2 / 2）

隔房舅兄贾敬离开了道观，重新回到了朝堂，据说还颇得圣人信任；</p>

大舅兄贾赦对贾敬马首是瞻，如今怕也是圣人的人；</p>

圣人这些年虽然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在江南一代也有渗透，但因着甄家的缘故，老圣人依旧把持了大半的江南。</p>

……</p>

圣人必定是想将江南收回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派了大皇子巡查河务。</p>

那么，贾赦给自己传信说这些，有几分是亲戚情义？又有几分是圣人授意？</p>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给黛玉谋出路的机会。</p>

在下船的那一刻，林如海就已经下定了决心。</p>

——他半生都在为老圣人尽忠，可黛玉入京数载，老圣人却从来不曾拂照过半分，这让他如何安心为老圣人赴死？</p>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为了这唯一的骨血，他只有对不起老圣人了。</p>

林如海求见的牌子递进宫之后，就只能等了。</p>

可圣人也不知道是忙，还是有意晾一晾他，林如海等了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有等来召见。</p>

在度过最初的心焦之后，林如海反而不着急了。</p>

反正他人都已经到了京城了，能不能活着回南边还是未知呢。既然圣人早先就派了贾赦联络他，就说明圣人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在他的价值没有被榨干之前，他都不用担心。</p>

这日晚间，林如海简单地用过了驿馆提供的晚膳，便抽了一本《资治通鉴》，在灯下观书。</p>

大约戌时正，林如海正要收了书安歇，忽然听到有人呼喊：“走水啦——”</p>

他心中一惊，刚刚酝酿出的睡意瞬间不翼而飞。他急忙丢下书，拿了个大氅披上，准备去看看情况。</p>

就在他要开门的一瞬间，忽然瞥见门框上有一道类似长刀的影子。他开门的手一顿，仔细看了看，却发现：明明那喊声离的不算远，他却没有看见半点儿火光。</p>

这就奇怪了。</p>

林如海心念急转，电光石火间，他已然迅速做出了反应。</p>

他装似犹豫地在门口彳亍了片刻，好像害怕一般，又退了回来。估摸着门外的人看不见里面之后，他迅速翻出床头的小包袱，藏在了床底下。</p>

那里，有他以防万一，趁着等待召见之时，挖出的地洞。包袱塞进去之后，地板一盖，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差别。</p>

然后，他才整了整衣袍，重又走到了门边，继续犹豫踌躇，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边没看到火光，火势应该不大。”</p>

过了片刻，那“走水”的喊声越发凄厉，有莹莹跳跃的火光打在了门上。</p>

林如海心中一晒：此地无银三百两！</p>

但他也知道，这伙人是铁了心要取自己的命了。</p>

只是不知，这是老圣人的人？还是圣人的人？</p>

但无论是谁，都是他的君主。</p>

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p>

在心中暗暗和女儿告了别，林如海深吸一口气，猛然拉开了门。</p>

******</p>

“不，不要……不要……快跑……啊——”</p>

“姑娘，怎么了姑娘？”</p>

林黛玉自梦中惊醒，守夜的雪雁慌忙披衣而起，执着蜡烛走了过来。</p>

“雪雁，雪雁，”黛玉慌张地抓住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梦见父亲了，我梦见他了。他来给我告别。然后……然后……啊——”</p>

想到梦中父亲惨死在刀下的情景，黛玉就是一阵心悸，忍不住再次尖叫出声。</p>

雪雁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噩梦，忙道：“姑娘，姑娘，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p>

“都是反的？”黛玉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不住地问雪雁，“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p>

“对，对，都是反的。”为了增加可信度，雪雁还举了个例子，“咱们家的吴大娘姑娘还记得吧？有一回，她儿子出门，她梦见儿子摔断了腿，也是担心地不行。等她儿子回来了，她才知道，她儿子是叫银元宝搬了一跤，腿好好的，反倒是得了好大一块儿银子。”</p>

这吴大娘是林家的下人，原本是在林家正院看门的。黛玉小的时候随母亲居住，稍大点儿又每日晨昏定省，自然对吴大娘很熟悉。</p>

她依稀记得，这吴大娘就是因为儿子发了财，所以赎身出去了。母亲念她劳苦功高玩，还免了她一家子的身价银子。</p>

因此，听了雪雁举这个例子，黛玉潜意识里就觉得很可信，终于是安下心来。</p>

不过，被梦这么一惊，再睡是睡不着了。便教雪雁也钻进她的被窝里，两个姑娘说起了从前在林家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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