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三十七）（2 / 2）

对此，太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他说：“非是你的夫子学问不如孤，而是因着他们毕竟是臣子，许多东西，他们不敢明说。”</p>

跟着太子住了两个月，徒晸的胆子已经大多了。这个时候，他就敢问：“夫子们不敢说，是不是怕皇祖父责罚他们？”</p>

太子手中卷成筒的书册轻轻地磕在了他的头上，太子笑骂道：“你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倒。”</p>

“嘿嘿。”徒晸抹着被打的地方傻笑。</p>

一开始的时候，他总会被太子佯装的恼怒吓到脸色发白。但如今他已经知道了，父亲并不是真的生气了，而是在逗他玩儿。</p>

他到底年纪还小，太子妃对他的那些教导，还没有压过男孩子天性里对父亲的崇拜，太子多用了点儿心，慢慢地也就掰回来了。</p>

“父王，夫子们是不是怕皇祖父呀？”</p>

没个学生在心底都敬畏老师，很多孩子不怕家长，但却很听老师的话。</p>

但越是敬畏，心底越是会生出逆反。若是有机会知晓一些老师的糗事，好像就能拉进他们和老师的距离。还会产生一种“原来老师也不是万能的”微妙心理。</p>

如今，徒晸就是这种心理。</p>

太子也是从他这个年岁过来的，如何会不明白？</p>

他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你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怕你皇祖父。”</p>

“可是，皇祖父不是仁君吗？”徒晸满心的疑惑，“夫子们自己也说，皇祖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仁君，他们为什么会认为，皇祖父会阻塞他们的言路？”</p>

他歪着头看向太子，试图用自己学过的知识，解释这种现象，“这是不是就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p>

“不，”太子说，“他们只是明哲保身而已。”</p>

“啊？”以徒晸的年纪，显然是理解不了。</p>

太子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何况是耳朵听到的？”</p>

徒晸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父王的意思是说，虽然大家都说皇祖父是仁君，但其实不是吗？”</p>

——都说众口铄金，徒晸骤然得知，众口所铄的，也可能不是真金。这对他的三观冲击力有些大。</p>

但太子却摇了摇头，说：“你的皇祖父，的确是个仁君。”</p>

“那……”</p>

太子道：“你皇祖父是仁君不错，但你的夫子们也并非小人之心。”</p>

听了太子的解释，徒晸却觉得自己更糊涂了。</p>

“父王的意思是说，黑和白，是可以共存的吗？”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明了。</p>

“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太子赞赏地点了点头，进一步和儿子剖析，“这世间的人和事，很少有绝对黑白分明的，大多数都是灰色的。</p>

区别只是有些人还可以在这片灰色里找到自己的方向，有的人却以此为借口，干脆放任自己沉沦。</p>

也是因此，能坚守本心的，才会更加难能可贵。”</p>

徒晸思索了许久，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儿子明白了。”</p>

太子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说，你的夫子们到底在怕什么？”</p>

徒晸：“呃……”</p>

他因尴尬而再次红了脸。</p>

——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p>

儿子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父亲却乐得哈哈大笑。</p>

“父王！”徒晸恼羞成怒。</p>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太子收起了自己的恶趣味儿。毕竟，儿子的面子，还是要顾忌的。</p>

徒晸窘迫了一阵，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不懂就问：“父王，夫子们到底再害怕什么？”</p>

见他这么快就可以若无其事，太子暗暗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儿子还看很可以教导的。</p>

所谓政治，很多时候，比的就是谁比谁更不要脸。像当今圣人一般要脸不要命的，很容易被臣子抓住弱点，因势导利，达到自己的目的。</p>

太子正色道：“你皇祖父仁慈是不错，但上位着，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忌讳。因此有些东西，臣子是说不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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