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2)
福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挪开半寸。他最清楚,沈寄儒真正生气的时候有些气极反笑,是没有大动作的,就凝固寒气杀人罢了。
平叔脑门冒汗,有些力不从心。从前都是他理直气壮乐在其中地回绝大门大户:你不用想了我们少爷看不上你们家那破檐漏瓦,你也不要肖像了你的容貌配不上我们少爷,你们家恶不恶心我们少爷还小呢……
风水轮流转,今天他要坐在这里笑得脸僵对沈寄儒说:你看看我们二少爷吧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和您简直天造地设……
无法,他只好转移话题:“少爷休息好了吧?要不然,我带你去东区香铺看看吧…”
秦碧织领也陆老爷的话,也不能不从,让她给沈寄儒安个好位置,也的确不差。陆府在东区何止是一个香铺,简直就垄断了半个上海的国香营生。光是积累香料的厂子,就盘踞了半个码头。
福顺觉得汽船来来往往吞云吐雾十分新奇,问道:“这些船运着香料往哪里去?”
沈寄儒凝眉注视了一下,回答:“国外。”
“外国人也用国香?”
平叔笑着答:“那可不是,别看这些洋人东西前卫些,手活却是一点都不细致,调不出好香的!”
“哦哦。”福顺点点头。
平叔又说:“陆府中还有些事,少爷你就去铺子里面吧,里面有人接引着,记账这种事也不用过于操劳,我就先回去了。”
沈寄儒看着他说:“多谢。”
平叔走前看着他认真核对账本,开始像伙计询问香市,便始终觉得沈寄儒像是心事重重又嘹亮无比。从他接触到他开始,便感觉到二十有五的年轻人能只手把朝霞灿烂烈日余晖都抹干净,只身潜回黑暗里发光。
沈寄儒还记得陆君柏的要求,他从厂里提出那一箱蝶白玉出来说要送到红场里面去的时候,陆家的伙计居然没有一个提出异议和疑问,对这样的事情仿佛司空见惯。
因为香铺的事情他做的还不够活络,所以抬眼他好像是整个铺子里面两百个人之间最无所事事的,所以他就决定自己送过去算了。
红场是整个上海数一数二的享乐之地,没有酒肉熏天,却也自成靡靡。沈寄儒坐在人力车上面,隔着三条街,也能听见红场里面女子歌声在西式乐曲中婉转不停,走进更是被它五色斑斓的霓虹弄得有些睁不开眼。
他把东西拿给大门前的人, 对这个被西方神话妖魔化风格的建筑有些说不出的感受,报了名字之后就准备要走。
“哟,又是送给莺歌那个小蹄子的?”
沈寄儒抬眸,看一女子摇着白羽扇走了过来,身上脂粉味有些扑鼻,另一只涂着红蔻丹的手在鲜艳的嘴唇边磨砂片刻,透着些意味不明的笑容。
尽管浓妆艳抹,沈寄儒还是能看出来她年龄尚小,故作成熟,左右不过十七八。
“讨好了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爱她,模仿的再像也不是啊,这不就是东施效……那个什么吗?”
沈寄儒:“颦。”
女子瞪他一眼,羽扇一合,气鼓鼓地进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