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那张友情卡(2 / 2)
窗外的风呼啦啦的蜂拥进来,吹进他心里,带着空荡荡的回声,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在这偌大空旷的孤独里,被慌不择路的狂奔逃命逼到一角的恐惧又渐渐的重新聚拢起来,萦绕了他。
满室冷风不怀好意的激起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他绝望而孤独的依偎在衣柜和墙面的夹角处,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
他拚尽全力拉扯出自已在恐惧中垂死挣扎的理智,竭力去回溯追忆自已寡淡贫乏的二十多年人生,绞尽脑汁的翻检自已的一言一行,然而不管他如何在鸡蛋里面挑骨头,都找不出一点他活该恶鬼加身惶惶不可终日的蛛丝马迹。
他的人生,乏善可陈,复制粘贴后可无缝衔接芸芸众生,他何德何能能得此恶报业果?
恍然间,那伴随他十几年的噩梦、那背后窥私不怀好意的目光,那奇形怪状的妖魔恶鬼自脑海中纷纭而来,他突然想起奇言怪形的周仙仙和月夜下惊鸿一面的怪人商景,暗藏在心底的疑惑也纷至沓来。
虽然周仙仙曾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此事已毕,然而凭空冒出来的宿管却又明白无误的告诉他妖鬼仍在,危险未除,那么周仙仙为什么要告诉他一切都已结束了呢?是他对宿管一事确实不知还是故意隐瞒,若是隐瞒,理由又何在?还有那些追踪他的妖鬼究竟为何物,周仙仙为何要三缄其口?包括那个神秘的商景他究竟又是何许人也?到现在他们甚至对周仙仙其人都是一概不知。
他对这些发生在他自已身上的事一无所知,像个在暗夜里踽踽独行的人,两眼一抹黑,四周俱是居心叵测的窥视和复杂难辨的疑惑。只有某种强烈的直觉本能般告诉他,一切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有某种巨大无朋的阴暗隐藏在他命运的前路上,磨牙吮血的等着他走投无路的撞过去。
最后,一个从一开始就被他故意忽略的问题清晰地浮上心头。
他,会死吗?
他是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鬼妖魔们生吞活剥,还是自已率先坚持不住设法自戕?
在这之前,死亡不过是个跟在他背后的遥远的影子,若有若无的在他设想的百年之后等待着他。
而今他身家未立,壮志未酬,好像这一生才刚开了个头,还没做好认真活一场的准备就突兀的戛然而止,迎来一场惨痛而恐怖陆离的终结。
一切都抵不过死亡。
他心里突然一乱,某种飘离散漫的思绪乌云样笼罩着他,前路四周尽是一片苍茫混沌的黑,张牙舞爪的都是死亡的恐惧。
那一瞬间,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死,这种长时间与恐惧对抗的绝望,像一条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的路,让他心力交瘁。
然而突然间,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凌云端猛然一回神,发现四周天光暗淡,几片模糊的灯火从窗外跳进他眼睛里,不知何时竟已到了晚饭时分。
“笃笃笃......”有微弱的喧闹声伴随着坚持不懈的敲门声传来,红尘热土的喧嚣此刻遥远的像是一场梦境,映衬得着敲门声越发的诡异可怖。
然而此时凌云端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从逼仄的角落里站起身,施施然掸了掸衣襟,带着一种无所挂碍的大无畏,自然而然的打开了门,迎接门外的未知。
然而出乎意料的,门外站着的竟是方贺,去而复返的方贺肩扛着两床铺叠整齐的被子,右手提着一兜饭菜,站在黑夜和白昼的交界处望着他。
凌云端一时有些愣了:“你......你怎么......”
方贺也不理会他词不达意的惊讶,骂骂咧咧的撞开他,像个坦克一样轰轰烈烈的开进了这个死气沉沉妖邪遍布的凶煞之地:“你他妈磨蹭什么呢!开个门还磨磨唧唧的!老子又是扛又是拎的容易吗?”
凌云端站在门口看着方贺将那两床整洁干净的被褥扔到乱成一团的床上,心里西突东//突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是学霸友情赞助的被子。”扔完被子的方贺一甩手臂,在桌子上左左右右的糊拉几遍,用衣袖象征性的擦擦桌子,然后伸脚勾住身旁歪倒的凳子,大咧咧的坐下就要用餐,然而一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凌云端,立时甩过一记关爱智障的眼神:“哎,我说你跟个棒槌似的还杵那干什么,赶紧过来吃饭啊?一天都没进食了,你丫不饿啊。”
凌云端一时间竟有些愣怔,宿舍依旧闷闷的,空气有些凉,他站在门口望着风风火火的方贺,忽然间觉得有些奇怪,方才那些缠在心中腐烂而走投无路的绝望好像一下子就散了下去,他突然觉得自已有些饿了。
在凌云端坐下吃饭的时候,方贺站起身去开了灯,明亮的灯光刷的一下涌起,将黑暗赶得无处躲藏,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明亮中,方贺走到他身边一拳头砸在他背上。
“妈的!”方贺骂道,“真他妈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一不小心中了儿子的激将法。”
凌云端双手被碗筷占住了,索性上脚踢在方贺腿上回以颜色:“孙子!你他妈可不就是越活越二缺了么!”
方贺干净利索的又是一记白眼来表达自已的不屑和鄙视。
他们俩默默无语的低头扒了半天饭,方贺突然间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还不等凌云端反应,方贺突然放下了筷子,正色看着他:“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方贺发你的这张友情卡永不作废!”
凌云端莫名其妙的被发了卡,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复杂无比的无语来。好半晌,他伸出长腿一脚踹过去:“把你脑子里的水给我倒倒,别说的老子好像跟你告白了似的。”
——他
做好了山行夜宿,孤身万里的准备,却被这一句话又拉回了暗夜的灯光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