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观察六十二（2 / 2）

他下意识地叹息。

清晨的街道是无比安静的，手冢握着扶手下到客厅，少眠的祖父也已经坐在廊下饮茶了。

“晨跑吗。”

家人对他的作息了若指掌，手冢国一这么说也只是随口一提。然而手冢抿了抿唇，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过去，在老人身侧坐下。

“我还有其他要做的事。”

在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去晨跑，发生事故的风险似乎要比强身健体的概率大得多，手冢还没有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手冢国一问：“这么重要，需要你大清早去吗？”

“是。完全，是我意料外的事。”

手冢难得地闪烁其词，就连他自己也还没有弄清楚，因此也无法向其他人说明。

“......不早一点完成的话，我不能安心。”

听见他这么说，手冢国一扭头，诧异地挑起了眉。

自己教养着长大的孩子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他的眼下落着一片浅浅的阴影，那双眼茫然而倔强地看着寂静的庭院，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

手冢国一转回了头，捧起茶杯。

“是吗，”

他想了想，说，“那就去吧。”

手冢吃过早饭，带上一点随身物品便出了家门。

楠所在的医院确实就在他平时上学的路上，手冢在就近的车站下了车，走到住院楼里时正好七点半。他迟疑了一下，按下电梯，上到已经熟悉了的那个楼层。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住院部的规模并不很大，又因为楠的病房是那种极尽奢豪的单人间，再加上现在手冢怀疑的——出于保密层面的考虑，这个楼层只有一两个病房，每次他去的时候都非常地安静。

默默填完探病前的登记表，他敲过病房的门，等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了对方的声音，手冢推门而入。

楠还躺在床上，好像有些困倦地伸出右手揉着眼角，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手冢听见她打哈欠的声音。那双眼眯着，里面有两团水气。

“谁......”她睡眼惺忪地看过去，望见对方的瞬间又眨了眨眼，像是一瞬间清醒了，“手冢？”

“抱歉，你刚醒吗？”

他有些狼狈，手搭在刚关起的门上，犹豫着应不应该稍后再来。然而对方却从容得多，楠“唔”了一声，抓抓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招呼他坐下了。

“你来得好早啊，才刚到允许探病的时间吧——抱歉哦，我还没洗漱。”

“不，没什么。”

自己这么回答的时候对方正歪着肩膀，试图缓慢地用右边的身体撑起上身，手冢顿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扶。

他的手臂从楠的背后伸到另一边的肩部，她有些不习惯，缩起身子，但还是借着力坐了起来。

“......谢谢。”

手冢一言不发，只是收回了手，在旁边坐下了。

楠扭头去拿床边的水杯，手冢先一步把它送到对方手上，等她喝完，又放回原处。

一开始楠还一一道谢，但次数多了，就忍不住开始感到疑惑。

如此体贴到让人觉得可以用殷勤来描述的程度，等到楠坐在原处，看着手冢弯腰替她去拉床边的调节杆时，终于忍不住收回视线落在对方身上，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手冢顿了一下，直起身来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糖来。

“这个给你。”

“哦、哦。”

楠伸手要拿，还没碰到包装的边角，又被对方先一步放在了床头。

“......手冢？”

她开始观察对方的脸，便发现他眼下浮着两块浅浅的青色：“你没事吧？昨晚有好好睡觉吗？”

这几乎是变相地问他的精神有没有不正常了。

手冢叹了口气。

他很想知道楠的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矛盾地难以开口，他的嘴张开又合上，最终扭头，拿起先前放在床头的那包糖果，又往下去碰那里的抽屉。

“放在这里可以吗？”

“......那倒没什么，就是你......——等等！”

楠脸色一变，靠近他的右手却没来得及拉住对方。

手冢低头，几秒钟后迟钝的神经才组建起完整的意识，将眼前的那本书塞到视网膜上。

“......”

他无言地转头，对上楠睁大了的双眼。

“这、这是，你等一下，我下次再——”

对方慌乱又无力的声音没有构成什么阻拦的效果，手冢只是顿了一下，依然伸出手去将它拿了起来。

楠僵硬着缩成一团，看着他举着那本书的手。

精装版的外壳泛着浅浅的光亮，多年来被妥善保管的缘故，就连边角的部位也没有多少磨损。

从外壳上看根本没有什么损坏，他随手翻开内页。

——大片的褐色扑面而来。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

有一道雷电劈在脊椎上，他颤抖了一下，打开了的书从掌中滑落摔在地，混乱中他看见翻过的每一页上都沾着同样的被液体渗透又干涸的痕迹。

全身的血肉、骨骼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没有什么东西抑住他的喉咙，手冢却产生了无法呼吸的错觉。

“......”

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手冢扭过头去后，发现楠也是一样。

他沙哑地，朝对方躲闪的双眼问道。

“这是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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