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月光（2 / 2）

路决道：“我对结界术，了解得并不深。”

“师兄你经验丰富，可以提出猜想，我们一一去印证就是了。”关昼坚持，“反正现在毫无头绪。”

相信我，他比你们更没有头绪。谢千遇想。

路决微微垂下眼眸，侧脸俊朗，表情冷静而沉着，好似在沉思其中关窍——只有谢千遇知道，这表情一看就是为难头疼了，因为在结界试炼整整三个时辰里，这货一直都是这幅表情！

隔了半晌，路决开口：“不如到了那边，我们将灵力注入阵眼，看看哪个方位有共鸣。”

“我很少见这个方法，”关昼愣了下，“不愧是决明师兄，剑走偏锋。”

不这个方法明显行不通吧，这个结界不是普通结界啊。谢千遇赶忙咳嗽几声，希望师弟能感受到这份质疑。

路决的表情更加严肃了：“我对结界的造诣真的不深，诸位……谨慎行事，还请自行判断。”

关昼惊喜道：“师兄竟然如此关心我们！”他扭头对几位剑修说，“好好学着，决明师兄在教我们独立思考呢。待会就在阵眼处，注入大量的灵力，让师兄看到我们修行多年的功力！”

不这个更加不行了，这帮人剑意那么凶猛，阵法真的会爆炸的啊！谢千遇吓得猛地咳嗽，以眼神明示，就差把质疑写在脸上了。

仍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一帮剑修高高兴兴，准备带着还在犹疑为难的路决去破阵眼了。

谢千遇快崩溃了，只能开口：“诸位道友留步……在不清楚结界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谨慎行事吧……而且另个阵眼，应该就在这通天塔中。若是没有通天塔的气运与灵力辅助，普通的烛火镇魂结界，恐怕不能笼罩如此大的区域，多年不衰。”

关昼道：“王狗……王道友，你是从何古籍上得知的？恕我直言，我没在结界书籍上读到这个阵法的范围啊？”

又有一人帮腔：“去那谨慎点试一试，应该不会出问题。”

这解释起来又很麻烦，难免牵扯到自己的出身。

谢千遇刚在想怎么说服他们，路决就开口了：“我认为王道友说得在理，既然我们就在通天塔中，多探索几番总不会出错。至于南面那阵眼也不耽误，可以用传音符让另一拨人去看看。”

“……也是。”关昼点头，“还是师兄考虑得周到。”

路决转身，朝谢千遇道：“还多谢道友提醒了。”

谢千遇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房间里倒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众人简单搜索了一下，就继续往上——

第十八层之上，严格来讲已经不是楼层了。那是露天的平台，正中有一巨大的古钟，隐隐邪气波动。

雨不知何时停了，外头明晃晃的月光照在钟上。时辰已过，这里却还是夜晚，根本见不到白昼。

路决道：“关昼，你同我一起去钟边，其余人先在原地待着。”

谢千遇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对阵法还算有些见解。”他担心这巨钟有什么诡异之处，路决还受着渡劫的伤。

于是三人走到了钟旁。曾经这钟声每日在卯时和巳时准时响起，宣告白日降临，与夜幕低垂。从这里俯瞰，整个寺内和山林都在眼下，全部阴森森的。

巨钟倒不见古怪，足有五人高，厚重敦实，通体是精细的百仙浮雕。

关昼上前，小心翼翼以灵力探索。

那边路决帮不上什么忙，只站在月色下遥望远方，白衣飘飘。找阵眼一人足矣，谢千遇看了几眼觉得关昼靠谱，就也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地打量那口巨钟。

难怪普安寺要派个练铁头功的武僧来敲钟，这玩意要在耳边敲响了，肯定脑壳痛。

立在高处遥望，万千事物收在眼下，总难免有几分豪情与舒畅。不知为何，隔了许久的无言之后，路决明显是分心了。

四下寂静，他盯着足下的月光——皎白、温柔、无言，和多年前并无差异，有些恍然道：“……他是该来看一场月光的。”

最好衬了那道，冷冽的刀光。

路决明鲜少如此失态。

关昼没留神这句话，谢千遇在旁边却愣住了。

他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是答应了路决，要带他去世间最高的山巅，看一轮圆月的。

吹吹凉风看看山，喝半碗酒，月色入梦。

年少时，路决催了他很多次。但谢千遇本来就是信口胡诌的，嫌麻烦，就说不要高山了，普通的塔啊桥啊楼啊，都一样不是么？咱俩跑太远了，师尊肯定要揍。

机缘巧合下，总之一个地方都没去成。

这无非是他向路决，无数次爽约的一部分，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半点负罪感没有，直到身死。

隔了十三载，终于在皎洁月色下，路决又轻声提起了旧事。

旁边关昼还在努力研究巨钟，要在师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路

决回过神来，又垂眸伸了右手，看月色在指间流淌。

谢千遇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我就在这里啊。

但他没办法开口。

隔了数分钟，关昼终于满头大汗地高声道：“找到阵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