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担心(2 / 2)
又过了好一会儿,誉承才走进大帐。虽然身上并未刀剑痕迹,但头盔上的红缨、眉毛、睫毛上都挂满了冰霜,征尘满身。周身金甲仿佛被冻成冰块,还未靠近子郢,便传来浓浓的寒意。
子郢上前帮着安远给誉承卸甲,双手却抖得连简单的纽襻都解不开。
誉承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忙活,那平日里冰寒料峭的面容,却非要此时从冻得僵硬的皮-肉挤出来一个笑容:“没事,让安远来,他熟于此道。”
子郢方才梗在喉咙的心空落落地滑下去,却又有另一种热辣辣的东西堵在那里。堵得子郢眼睛一阵酸胀,眼前事物变得模糊起来。他急忙转头,深深呼吸几下,抑制着情绪,怕人看见笑话,也怕誉承担心。
安远和几个近侍共同将沉重的铠甲卸下,誉承内里棉衣竟然已经悉数湿透,厚厚地贴在身上。
还好静心早就遵从安远嘱咐,烧好了热水,趁着这边忙碌,调好水温,放满浴桶。
誉承走进帐篷中分出来的卧室,立在浴桶旁。子郢呆呆地,看着安远将誉承那汗湿的衣服一层层脱下来。最内里的中衣竟已经滴滴出水,仿佛整个人刚刚和衣跳进了河流一般。
“我渴了,帮我去准备些热茶。”誉承看着子郢,声音轻柔地道。他看出子郢眼中的担忧和心疼,不忍他继续沉浸在这种情感之中。
子郢急忙道:“想着你会又渴又饿,我已经准备了稀粥,这就帮你舀来。”说着转身跑出卧室。
粥是在主帐的榻旁熬得,子郢亲手洗干净了米下锅,用了上好的泉水,小火一点点熬成。
此时,粥冷热刚刚好。子郢颤抖着手,极力让粥不洒出来,好不容易盛了一碗,又小心仔细地捧着,走进卧房。
房里静悄悄的,誉承闭目躺在浴桶中,安远在旁边收拾着誉承换下来的衣物。
子郢轻声道:“你也累了一晚,这里有我,静心在外面给你准备了粥,你去休息吧。”
安远点点头,转身出了帐篷。
子郢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他不知道誉承是不是睡着了。心里也不想惊动,就想让他多躺躺。
立在浴桶边,子郢低头看着誉承那张冷峻的面孔。此时,那面孔上满是尘土,隐隐泛出一丝疲倦。
子郢知道誉承久经沙场,今晚这种规模的战役对他来讲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躺在那里的,是自己钟爱的男人,那种心疼,不相干的旁人是不能理解的。
子郢看着誉承面上的沙尘,不由地又是一阵心酸。他拿起旁边的手巾
,沾了沾热水,轻轻地擦拭着誉承的面颊。
“不用擦那么仔细,在边塞作战,擦得再干净,也会马上再落上新的灰尘。”誉承闭眼享受着,淡淡地道。
子郢没有说话,只依然轻轻地移动着手巾,一点点将誉承的面孔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又伸手到水里,帮他仔细清洗着头发里的沙粒。
誉承听见子郢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张开眼,那张令自己沉醉的美丽面孔上,赫然挂着一行清泪。
子郢双目微红,看的出来在努力隐忍,但那一滴泪,还是夺眶而出,滑过白皙细腻的肌肤,挂在下巴上。
誉承的心变得软软的,暖,不是一点,而是一阵,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方才的寒冷和厮杀都是做梦。眼前这个人,才是最真实的。
他抬起手来,轻轻抹去那颗晶莹的泪珠,轻声道::“头一次亲历战争,是不是怕了?”
子郢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怕,第一次亲历打仗,比我想象的更加令人不安。但……我最害怕的是等不到你回来。方才,打了多久,两个时辰?”
誉承轻松地笑笑:“他们只是为了来试探,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想来今晚被揍得能学乖,消停些日子。”说罢又看着子郢道:“你为何不问我胜负?”
“我不担心胜负,你是誉载凛,荣威将军,没人是你的对手。”子郢的话音里透着倔强和坚信,毫不迟疑的模样,让誉承心尖上又是一酸:“既如此笃定我会取胜,还担心什么。”
“担心……”子郢顿了顿,摇摇头:“不知道,可就是担心,害怕,担心的……恨不能冲出去一同杀敌,也比坐在这儿干等着要强。”
誉承眸色一冷,紧张地伸手捏住子郢的下巴,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记住,不管外面打成什么样,你都不能出去。你安好,我便能胜!我向你发誓,每一次都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你信我!”
子郢偏过头,将嘴唇放在誉承的手心,嗫嚅着道:“我信,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乖乖的等着你回来。”
誉承松了口气,子郢将粥小心地端过来道:“你躺着别动,我喂你吧。这粥是我亲手……”
誉承看了看那粥,神色却立刻变了:“这粥……你亲手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