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2 / 2)
当事人易波非常清楚这篇文章灌的水分有几升,他和田朗一样,真心没把自己当回事,落在别人眼里反倒成了谦虚。
鳄鱼第一次给易波倒酒,敬他道:“鳄鱼哥平时看你喝酒从不养鱼,就知道你一定是个豪爽的人,没想到你还是真是个梁山好汉,是哥以前小瞧你了,哥敬你一杯。”
“我……”易波来不及解释,只得喝酒认了,“言重了哥。”
鳄鱼搂过媛媛说:“还是媛媛有眼光,把你介绍给我,现在哥出去跟别人讲你都倍有面儿。”
“害,讲我干嘛啊,鳄鱼哥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甜品店的老板娘看见田朗欢喜的不得了,这种帅哥只要往那一站,就再也不用愁自家传单压箱底或者像秋风扫落叶那样满天飞了。
田朗长得秀气,这个夏天还没怎么出过门,小脸白白净净。老板娘生怕他吃不了苦,干两天就撂担子走人了,于是偷摸着给田朗开了更高的时薪。田朗并不知道老板娘宏观大局的心思,只当她是一时高兴,或者自己撞着了狗屎运,不偷不抢的,不要白不要,他非常欣然地接受了。
每天晚上客流量最大时,田朗就站在孟婆汤酒吧正对面发传单,等易波下班时他就挪到别处,到点了就去补课班门口等易波一起回家。
自从那个新闻在酒吧流传开后,大家对易波也都客气了几分;旦总的烧烤店也是每天客人爆满;张大理在他爸面前也挺起胸膛骄傲了好些天。
接连几天,风平浪静。
田朗发起传单来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他和往常一样站在街边,但是今天旁边多了位新工作者——一个有着叫花子兼职的流浪汉。
八月天里,流浪汉光脚蹲在墙面一块凹下去的地方,即使是穿着长裤长袖,也能看得出来他瘦骨如柴,像只被拔了毛的小鸡崽似的。
他深绿色的裤腿处全是斑驳的污渍,上面有大块大块的泥浆沾着,臀部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洞,露出裤子黑色的里衬。衣服是女士的,脖子一圈都有蕾丝,只是白花边被油渍染成了让人犯腻的黄色,袖口处破破烂烂地活像被人拿剪刀剪过。
他的脚背上脏兮兮的满是深褐色的伤痕,
脚指甲盖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脸色和脚的颜色一样是蜡黄的,脸颊处严重营养不良的微微凹陷。田朗怀疑他是不是没空睡觉,黑眼圈都已经发青了,口袋似的眼袋吊在眼眶下,配上他跟钢丝一样缠成一团的头发,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或许是因为流浪汉做贼似的猥琐气质,又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狡黠阴森,像魔戒里没毛的咕噜似的盯着每一个过往的人,他虽然衣衫褴褛沿街乞讨,但确实让人怜悯不起来。
田朗不禁怀疑自己小时候在垃圾桶里被翻出来的样子,是不是也这样丑到让人都可怜不起来,看一眼都觉得脏。
此时街上人已经不多了,快到十二点了,易波补课班的临时会议也差不多结束了。
田朗站得腿脚发麻,准备收工了。
一个踩着十厘米细跟高跟鞋的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站在流浪汉面前,女人想从背着的名牌包包里掏出点零钱给他,怎知流浪汉缩着脑袋,贼眼滴溜溜地转着,然后趁女人不注意一把抢过她的包,女人丝绸质地的衣服被包包上的金属装饰品哗啦撕出一个大口。
“啊!”女人吓得大叫一声。
她下意识地躲开流浪汉想推倒她的手,然后捂着衣服向四处喊道:“有人抢劫啊!有没有人帮我追一下!”
昏昏欲睡的田朗被她尖细的嗓音叫得一机灵,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旁边店铺里的小商小贩们伸着脑袋往外看。有的妇女指着她的鞋跟阴阳怪气地说着什么,然后一起阴阳怪气的捂着嘴笑;有的男人翘着二郎腿,眼睛紧盯着她衣服被扯开的地方,对她的呼救无动于衷。
女人情急之下踩着小碎步到田朗面前,睫毛地强忍着眼泪,满眼通红地恳求道:“你可不可以帮我追一下,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求你了……”
田朗愣了一下,“往哪跑了?”
女人见有人愿意帮她,双眼放光,抖着手指着右边说:“那边!”
田朗飞速地把剩余传单卷成卷,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街上零星的几个人已经被刚刚的流浪汉冲散了,正分开在道路两边议论纷纷,田朗便趁机卯足劲往前奔去。
不久前这样献身于大义时,田朗折了一条小腿,他没跑几步就明显地感到小腿正一下钝痛一下刺痛地攻击他,可是流浪汉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了,他觉得自己追到没问题,便咬着牙往前冲。
流浪汉以为自己抢劫成功了,做贼心虚地回头看,被导弹一样冲过来的人吓得又拼命狂奔。
流浪汉平时很少呆在那种繁华地带,他也害怕白眼,也讨厌踩到西装革履的人随地乱吐得痰,也会因为豪车驶过溅起的泥浆惊慌失措。
他一般混迹于聚集了贫穷的底层人民的小巷子里,弯弯绕绕的道路和鳞次栉比的平房,随便找个地方一钻,谁也找不到他。
流浪汉越跑越偏,七拐八绕地躲着随时要扑过来的田朗,田朗满眼的焦点都在他这个移动的活物上,跟头饿狼一样盯着猎物穷追不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带到了哪儿。
流浪汉灵机一动,把包往前抛去,然后双手举起旁边一人高的挂满了衣服的晾衣架,回头往田朗身上砸去,果然人在绝处时潜力都是无限的,小鸡崽也能掀起石头。
田朗心中大叫不好,可是脚下已经刹不住了,被从天而降的晾衣架砸个正着,人家忘记收的衣服糊了他一脸。
流浪汉立马拾起包溜走得没影了。
“操!”田朗坐在衣服堆里,被缠在他鞋子上的内衣逼出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