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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山河空念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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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朱昭奕忙摇头,衔了一抹坏笑,“我怎敢冒犯前辈啊。其实是我听说从前唐前辈与武前辈有过那么一段儿……这才好奇,想知道两位前辈有没有……闹出什么事儿来。”

此事确有一段传闻,据说当年大唐国本李嘉在高宗时曾悄悄爱慕过武后身边一位与武后同姓、名为“端华”的近身侍女。传言中,二人暗送秋波,书信传情,乃至春宵一度。后来武后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方才昭告天下,表明了武端华乃是大周国本的身份,二人自此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你这是哪听来的胡话,国本皆无生育之能,纵使是男女二位国本……也是一样的!”赵安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不似往日的沉着,压低了声线道,“还有,他们二人早已两绝,且即便真的曾两情相悦,也皆是清白之身,绝不曾行过房中之事!以后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噢。”朱昭奕讪讪地应了一声,适可而止地把话锋一转,“那赵兄,假若咱们能与人相好,您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赵安摇摇头:“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这长生不死之身,终究与人有别。人类之躯至死不过百年,我们若与人相好,待那人年老色衰,甚至驾鹤西去,我们仍是这般弱冠少年模样,既平添自身愁绪,又误了那姑娘,这如何使得。只此一点,国本便断不能与人相悦了。”

朱昭奕挠挠后脑勺,笑吟吟摆手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用‘假若’二字问您嘛。也就随意说说,不当真,不当真。”

赵安默不作声,若有所思。赵安生于名门,恪守礼教,幼年便被赵匡胤在私下里以未来国本的身份严加教导,身为国本可为与不可为之事早已谨记于心,对人动情一事于他而言,如悬崖如深渊,其中利害了然,便断然不会前行坠落。

然而朱昭奕却是要故意引他说出来似的,见他没有动静,自己便先道:“比如我,我大约会喜欢那些温柔娴静,善解人意的小家碧玉,有时插科打诨逗上她一回,便能让她羞红了脸。”继而转头问道:“赵兄您呢?”

赵安几番思索,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顿了顿,斟酌道:“从前大宋还在的时候,我看惯那些温和婉顺的女子,如今倒更喜欢那些活泼爽利,不拘小节的。能月下对酌,把酒言欢;能与我颂诗赋,绘丹青,闲时泛舟碧波之上,览遍青山——当真是惬意非常。”

赵安的回答出乎了朱昭奕的意料。这样的女子难得,朱昭奕听得一愣一愣:“这样的姑娘,倒真是世间少有。如果真有此人,我定要结识了。”

此时忽有一家仆进了屋,对赵安道:“公子,您要的药材已经取回来了。”

赵安颔首;“知道了。先放在库房吧。”

那药材里有人参、半夏、枣仁、茯神、当归、橘红、赤芍、五味子、甘草,乃是专治心悸的安神汤所用之材料。

朱昭奕问道:“这些药材,可是您用来补身的?”

“非也。”赵安道,“额尔赫不是先天不足,夜里时常要发噩梦么?上回相识,也算是有缘了,我心疼他小小年纪竟受心惊所困,便想着为他配一味药,等他下回进京时送去,好压一压他的惊悸之症。”

额尔赫因何半夜惊醒,梦里到底是何情景,唯有朱昭奕知道。朱昭奕面色微动,故作镇定地端起茶水饮了一口:“他夜里惊悸乃是心病,非寻常药物可医,您何必费这些周章。”

赵安蹙眉:“他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何心结,竟已成病了?定是与平日伺候他的人疏于看顾,不懂得为他调养身子脱不开干系。纵然治不了根本,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也是。我听闻他夜里不时惊醒,又爱缠人,须得亲近之人在一旁安抚,才能渐趋安静。”朱昭奕叹一口气,笑道,“他们首领堂堂一个大男人,又是部族之长……春宵本就苦短,哪能每夜抛下温柔乡去哄一个小孩子睡觉呢,是吧?”

赵安嗔道:“你这嘴,又提这些。”说罢便作势要往他身上打。

朱昭奕忙笑着躲开:“对了赵兄,您对额尔赫这样上心……您不介意他是女真人么?”

赵安听罢,眉头一拧,正色道:“只要不是跟完颜英沾亲带故的……那便无妨。”

朱昭奕早料到这样的回答,便也不再继续问,只和赵安谈起旁的事情去了。

晚秋渐逝,在初初入冬的时节里,空气中也涵了一股瑟瑟的冷,虽不似严冬般锥心刺骨,却也寒浸浸的,钻入人体肤里,叫人浑身不自在。近了傍晚,天色是一片沉沉的灰,光秃的树杈枝头零零散散栖着几片黄叶,倔强着死守着最后的安然。

天边横穿过稠云的风里酝酿着隆冬初雪,骤然袭来,四夷馆的学生们下了学,也急匆匆收拾了书卷笔墨,拥紧披风,皆快步往寝舍里添衣去了。

两面高墙之间的一条窄小过道里,却有三人冒风而立,窃窃私语。

“杨兄,你……你真要如此吗?”梁修远试图劝动眼前的好友,“我上回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若是真这么做了,事情一旦败露,那可就是杖责一百,发配充军了!”

杨宣咬紧了下唇抑制住浑身的瑟寒语气从踟躇过渡为不可逆转的坚定:“这件事我已思虑周全,万事俱备,梁兄不必多言了。”

梁修远犹豫道:“学生进学时被先生责罚也是常有的事,在国子监时不也如此吗?咱们这位先生不过是性子难相与了些,何必……”

周玉鸿抱起双臂,带了嫌恶的意味哂笑道:“岂止是性子难相与,你且看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是这么个身份,能做咱们的先生,那是我大明朝廷的恩典。咱们向他请安行礼,不过是循尊师重道之常理,否则一个蛮子到了大明,哪轮得到他摆威风。”

杨宣咬牙,嘴角扬起一弯似笑非笑的弧度:“此回只要舍出他一人,能换我们今后的前程……那么这位先生姓甚名谁,是夷人还是汉人,与我又有何相干?”

周玉鸿嗤道:“若先生是旁人,倒还麻烦些;可咱们这位先生,不过是个前朝国本,又出身北夷,非我族类,连蒙古汗廷都视如弃子,才被遣到这儿来……就算他出了什么事,搁在咱们大明,又有谁愿意白费力气保他呢?”

梁修远扫视了周遭一圈,见没有人在,这才道:“这个罪名……换了常人,是要处死的;先生为不死之身,虽无法置之死地,但也必有重罚。且背上这等罪名,对先生而言,未免……太龌龊了些。”

周玉鸿啐道:“龌龊?他们蒙古人当政的时候,奸淫掳掠什么破事没干过!说不定这种事,人家早就熟手了……”

梁修远道:“就算暂不论此事,上回你们也见了,先生可是有国本相助的。”

周玉鸿压着声音嗤笑道:“那回是咱们做学生的理亏,国本才帮他说了几句话,谁不知他们二人水火不容?或许我们事成,还正好能顺水推舟顺了国本处置先生的意,还能离开这四夷馆,为今后争个好前程,何乐不为!”

“二位无需再争了。”杨宣忽然打断他们的争论,豁出了决心,低声道,“我们今日所言,二位既然听了,便是与我一条船上的人,须得替我牢牢守着,谁也不能说。若能借此次立下检举之功,便是我们三人一同所为,一荣俱荣。来日有幸能登科入仕,你我同窗好友之情,杨某定不会忘。”

“那我得先谢过杨兄了。”周玉鸿大喜,拱手道,“不知杨兄你在何处设宴?”

杨宣轻轻一笑,眼底里闪烁的是渴望得近乎贪婪的光:

“天水楼。”

冬日的斜阳射入墙间,照映在他的脸庞之上,光与影隔开了渐渐更替的昼夜昏晓,亦在摇摆不定而又多端难测的人心之上,隔开了一念之间的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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