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2 / 2）

他在白皎皎身上用的符箓是方家祖传的续命秘咒——延益符，不管施咒对象是重病缠身还是五脏俱损，但凡留有一口气在，这延益符都能再将这口气吊上一日。

可现在，延益符却从白皎皎的额上，掉下来了……

方绮怀怔了一下，当即再次念咒，二指点在白皎皎的心口，啪的一声又烧出了一张回光符。方雪见状，呼吸一窒。这可是方氏一族的绝学——起死回生之术。动用此符，那便真真是到了一个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若连此符都无效，那……

像是为了印证方雪的担忧似的，那枚符箓还未在白皎皎的胸口多停留片刻，便如上一张延益符一样，轻飘飘似毫无特别的白纸一般落了下来。

方绮怀这才想到了什么，迅速伸手将白皎皎扶起，果不其然在他的后背发现了一张赤色的符箓。

封路遥的脸色当场黑了下来。

这符箓他再熟悉不过，赤红的符底，墨黑的咒语，分明就是他封氏一族独有的降妖符。此符贴在妖魔鬼怪身上尚且能吸其精魄，耗其修为，大大折损其妖力，贴在人的身上则更是夺命利器，只需片刻便能将一名壮汉吸得油尽灯枯而亡。

何况白皎皎本就病入膏肓，再经此符一贴，焉能有命在？只怕早就魂飞天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孽障！”封路遥气得青筋暴起，反手一挥，一巴掌扇得封清摔坐在地，血液顺着他麻木的嘴角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白鹂此刻哪还有心思去追究封家的责任，她近乎疯狂地动用灵力强行扯掉白皎皎后背的符箓，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白皎皎毫无血色的面庞上。

其实白皎皎此刻尚留有一丝意识，只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感受不到疼痛，也听不见周围戏剧般的争吵叫喊。他只能看见封清被人推搡着，打骂着，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

白皎皎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白，犹如时空倒转般瞬间来到了另一个熟悉的空间。

“是……梦？”白皎皎一脸恍惚地躺在床榻上，微微侧首看向窗外。

旭日东升，晨光熹微。

一只棕红色的鸡冠鸟刚刚落在一根随风摇动的树枝上，便又振翅飞向了远方。枝上零星几片泛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到了一处院子里，很快就被持着扫帚的家仆扫了开去。

剧烈的咳嗽声从东面的雅室里传来，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使本就萧条的清晨又笼上一层阴翳。打扫的家仆们顿了顿，互相对视了一眼，似在表达什么不便明说却又心知肚明的无奈。

白皎皎无力地伏在床沿，脸色蜡黄，面容消瘦，半眯着的视线里满是一片模糊的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室外迅速逼近，白鹂带着三两个婢女一同赶了来，慌慌张张推开了雅室的大门，瞧见白皎皎床沿及地上一片煞红的血迹，白鹂心尖疼得直发颤，赶忙上前将白皎皎扶起，同时命婢女们端药的端药，擦血的擦血。

一个小巧的杏红身影也紧跟着闪入房内，乌黑发髻上点缀的步摇垂珠随着她张望的脑袋摇曳，短暂地吸引了白皎皎的注意。

“雪姐姐……”白皎皎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方雪娇小的身形笼罩在杏红的鹤氅里，手指在白皎皎看不见的地方攥得紧紧的，脸上却努力摆出高兴的神色，道：“今日是你十岁生辰，我当然要早早来祝贺你啦！”

白皎皎微微颔首，他在这病榻上躺得久了，倒真算不清现下是什么日子。经方雪这么一提醒，他却只道：“那也是阿清的生辰。”

“你还想着他呐？”方雪丝毫不顾及白鹂还在一旁，一脸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你惦记着他的生辰，他却未必领你这个情。自你生病以来，他可有来探望你一次？论时辰你还是他的兄长呢，他这样像话吗？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跟人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不是的。”白皎皎摇头，道：“因为我被不祥之物上了身，所以阿清才……”

“皎皎！”一直沉默着的白鹂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哪有什么不祥之物！你只是生病了，等咱们把病治好了，封家公子自然就知道他误会你了。”

“哼，到时候啊，雪姐姐一定按着那小子的脑袋，让他给你三跪九叩地赔礼道歉！”方雪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承诺，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与文雅。

白皎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可受不起。”

白鹂也笑道：“老爷说过，只要能渡过你的十岁生辰，这病自然不药而愈。所以今日咱们七曜院才大摆筵席，不仅你方雪姐姐来了，封家、钟家、丁家的哥哥姐姐们都会来，一起陪你过生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