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2 / 2）

池曜喘着粗气看着被染得紫黑的土壤下马，接过近侍递来的玄色陌刀。看着欢呼雀跃的将士们，冷静地指挥士兵收拾战场。

今天军队被兽群冲散后还没来得及就地安营扎寨，索性将阵亡将士就地掩埋，灭掉篝火后整军离开。

待找到一处新驻地，收拾好军队，池曜走进自己的围帐。

帐内四下无人。微弱的烛火旁，一张案几，一架水盆，一方木榻，一顶衣架，如此而已。

池曜走到盆边将脸上的血污擦掉。

滴落的水珠打破水中疲惫的脸。池曜放下方巾，坐回榻前，拿起案几上的文书。

烛光明明灭灭，映着池曜清瘦的面庞。

“池都来的？”眼神一移未移地放在字上，似是喃喃自语。

“呼。”烛火被吹压到明黄色的灯芯，帐内骤暗一瞬。

烛火摆回，围帐上多了道单膝跪地的影子。

“甲三，叩见宸舜殿下。”稚嫩的声音道。

放下文书，池曜看着眼前的孩子。

头垂得极低，只留给池曜一个满是毛毛糙糙的扎人短发的头顶，脖后一条长辫乖顺地沿脊背垂在灰扑扑的黑衣黑裤上。

白皙修长的手指点点桌案，“抬起头。”

少年的杏脸有些微消瘦，眼瞳有些异域的褐色，暗淡却泛着尖锐的冷光，完全是一把被训练好的神兵利刃！

“有名字？”

“回殿下，无。”

“如此……便作若竭。”

“是。”

严寒腊月，正是东边妖族攻势最为凶猛的时刻。池国最东边界的捷平县作为东门要地，修筑的城墙、驻守的军队皆是最高最好的。即便如此，处境依旧艰难。隔三差五的兽潮就要让人几日夜不能寐。到最后除了士兵，县中再无其他居民，一座真正全民皆兵的县城。

昨日开始本应付着狐族的进攻，就要回县时，突如其来的兽潮将一万人的军队冲得溃散。

一万可不是小数，更何况还是配置完备精良的军队。池曜在下令关闭城门后，带人前去搜寻散落军队。

直到晚上，解决一些小麻烦后，也算未到元气大伤。池曜一行在天亮时便立刻整装往回走。

昨日找人一直到了妖族的边境，也就是那片森林。森林与捷平县之间是一个巨大的平原，易攻不易守，无主之地，也是天然的战场。

而一马平川的坏处，便是——你成为强势一方的口中食。

池曜阴沉地看着天空盘旋的几百只巨鹰。

“传令下去，带队立即回城，弓.弩手，殿后。”

近侍得令，鼓声旗语立即跟上。

像是踏着沙云的军队，往捷平县迅速移动。

弓箭阻挡着巨鹰下降的翅膀，却也免不了几人不慎被抓上空中的结局。

急时被池曜拎上马的若竭抬起手臂，刚挥下陌刀的池曜眼神一厉，另一只手松开缰绳把若竭的手按回马背。

“不想死，就老实别动！”迅速说完，有刺向一只巨鹰。

若竭两手揪着白马的鬃毛，一声不吭。

回来时，天也渐入黄昏。

城楼上的县令喜极而泣地下令打开城门，扑下城去迎接。歪斜的乌纱帽下两鬓白发不规矩地冒出，眼下的灰黑色掩也掩不住，官服袖子不停抖动，掉落沾在城墙上的泥沙。县令见到骑着白马走来的池曜，激动得手抖说不出话。

“殿下。”

“把这些登记下来，送去相应银两给他们的家人。”池曜翻身下马，对县令说道。近侍立刻递来文书给县令。

“是。”

牵着若竭的手走向太子的府邸，“将城防检查一遍……再……”池曜说着，回头看了眼县令。

“殿下？”

“就无事了。”

“是。”县令应声离开。

牵着白马缰绳的若竭跟在池曜身后。

府上的婢子迎上来，几人拿着换洗好的衣服，几人上前去摘池曜身上的银甲。小厮接过若竭手中的缰绳，把白马带去马厩。

一个婢子低垂着眼抚平濡色衣摆，一个婢子半跪着将白玉佩环上左腰。

周围的婢子眼不离手，自做自的，像是没有看到跟来的若竭。

池曜低眉理理翻龙的腕袖道：“若竭。”

“殿下。”

“去守城楼。”

“是。”

被溺爱的风在守城人的脸上拍打，连同盔甲都被弄出声响。

若竭跟普通小兵一样，守着一个位置，看着茫茫黑夜。

忽的，若竭眼神凝向远处一个点。

一身月白寝衣的池曜披着濡色大氅坐在案前，身边，一个炭火盆烘得暖和。

窗边，一缕微风旋过。

“殿下，有敌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