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2 / 2)
“当然不是。是……遥远的相似性。”
有人采访霍金,问他世间最让他感动的是什么,霍金认真思考后回答:遥远的相似性。
我觉得,人,人生,在本质上是孤独的。所以需要交往,以求互相理解。然而完全的了解是可能的吗?不可能,宿命般的不可能。就像辛波斯卡说的,“你或许有机会结识我,但你永远无法彻底了解我。你面对的是我的外表,我的内在背离你”。
但孤独好像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既然无法消除孤独,那就不必消除。在无人问津的小巷里开一家门可罗雀的独立书店,一边听着歌,一边喝着易拉罐装的可乐,一边抓本书看,有人打电话不响五六声都不愿意接。
那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还要建立各种各样的联系呢?或许只是找一个尽可能相似的人,在夜深的时候,互相拥抱,得到一些温暖的慰藉。
非得是相似的人不可。只有相似的人才能尽可能了解。连叔本华也说,人们最终所真正能够理解和欣赏的事物,只不过是一些在本质上和他自身相同的事物罢了。
话剧结束,我让林杪开车走了。我则追着周全的身影,出了剧院,故作意外地对他轻松说道:“呀,好巧,原来你也看这场话剧呀?”
“嗯,好巧。”周全不咸不淡地答道。
我们就这样无言地走在剧院出来的路上,旁边是茂密的行道树,和三三两两的同样的散场出来的观众。
今晚夜空无云,月亮十分明媚。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抬头看看柔和的月色,我忍不住说。这是我为数不多会的几句日语之一。
“是啊,风也温柔。”
周全看着我说。
他的瞳孔中映满星辉。
***
我的恋爱观,我从来没有避讳过,我会很直接地和当时的对象谈。不能接受的就当机立断了,可以接受的就能维持一段平稳的时期,直到对他来说一个更喜欢的人或者对我来说更合适的人出现。
因为知道与对方只是一段时间的恋爱,或者说只是一段时间的相互陪伴解闷儿,说得不好听一些,过了今天没明天,所以会格外珍惜,就像珍惜一场前路未知的旅行。也因此,只要说开了,大家都是模范情人,又特别容易好聚好散。
我和周全,一边吹着晚茶花香气的的风,一边进行着平静又和谐的谈话。我们买了两杯咖啡,找了个阶梯席地而坐,开怀畅谈。
我看着周全的眼睛,突然开始笑起来。他满脸疑惑,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真可爱。”
我在茫茫无边的月色和昏暗的路灯光下,看见周全一双微微发红的耳朵,觉得分外心痒,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捏一下。而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周全眼里满是讶异,耳朵更红了几分。
啧,三十岁的纯情大男孩。
周全的身上总是存在着一种反差,比如他看起来人生阅历很丰富,却又在某些时候纯真得让人母爱泛滥。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探寻,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个晚上,我们谈了很多,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周游世界的旅行。周全听完我的爱情观,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表示很尊重。我想每个人身边都至少会有这么一个人,你和他在人生的拐点遇到,惊叹于彼此的不同或者相似,有过不少平淡无奇却值得纪念的时光。
在他听我倾诉的某一个瞬间,我神奇地觉得,我们俩很是登对。很合拍,就像两个大小一样的齿轮能互相契合。周全真的很适合做我的恋人。我开始期待。
***
我最终回家的时候,心情非常愉快,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哼着不成调的歌。
只是,林杪和沈必的烦心事,却远还没有得到解决。
沈必和家里似乎陷入了一种冷战。其实他平常也不怎么和家里联系,但是隔三差五,不是他自己主动回去,就是家里打电话说一起吃个饭。但这段时间,两边都怄着气,都不想低头。
这也许是沈必人生中第一次,明确地说,我想要什么、我要过我的人生。沈必想要抗争到底。而这也是第一次,沈妈妈觉得自己的权威和爱意受到了挑战。沈爸爸虽然说得不多,但明显也很不开心。
林叔叔还是连着好几天大包小包地去找林杪。林叔叔大约察觉到了,送些名牌包包首饰什么的好像没什么用,可又无力地发现,这些年给女儿最多的,就是钱,而对于女儿的喜好,自己则是一问三不知。
他旁敲侧击地来问我和秦虚怀,开始给林杪送吃的。当林叔叔最终拎着一盒川井的章鱼小丸子上门时,林杪终于愿意给林叔叔开门了。
林叔叔大喜过望,本来想好好劝劝林杪,结果正好撞上了林杪的枪口。林杪冷下脸,连人带东西一起推走,砰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林杪看见林叔叔手里的章鱼小丸子,一下子想起来那天在川井的店里,他和那个女的言笑晏晏,神情温柔,而林杪,好像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原来,想经常见自己的爸爸,还得靠发发脾气。
林杪蹲在地上,背靠着门,觉得很没意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自私,只想从别人那里获得无条件的爱,却不会体贴他人的苦楚,无端生起自己的闷气来。还有对妈妈的一点恨和愧疚,也一起涌上了心头。林杪的心里好似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十分抑郁。
不过那时候苦闷的沈必和林杪不知道,他们和家人的关系即将迎来转机,以不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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