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2 / 2)
字里行间大致意思是,咱们的这个小少君,虽身为少君,但也不仅只是少君。脱下少君这个壳子,他到底还只是个心智未熟的稚童。而普天下的孩子,又有哪个能真沉得住心思,不爱耍玩?更何况她家小叮铃那样毛绒可爱,又有几个能抵住它的诱惑?
“故此,彼时小殿下目光那样沉重又十分按耐……”素若一口下定结论,“定时瞧上我们家小叮铃了!”
然后素若就满心欢喜抱着她们家小叮铃上临华宫,预备讨言烨欢心。
再然后,素若连同小叮铃,一齐被天枢轰出临华宫……
红线掩目,她着实不大想承认自己识得这位仙子。
话说回来,虽然素若那时的分析断断续续,有头无尾,但到底还有几分道理。
就如同当年小少君心喜小叮铃,却仍是能克制、按捺住自己心思一般,如今的太子言烨也是如此。表面虽是问她“今后回去是否再回”,实则,他心里头应是不大想她回去的。
毫无疑问,太子言烨心喜她,却是将她这个活人,当做小叮铃、可耍玩的小物那般心喜。
对此,红线很是默了一瞬,她九年前便察觉有些不对劲了,果然她感觉的没错,言烨对她,同素若对她们家那条……同素若对她们家小叮铃的感觉是一致的!
红线噎了噎,欲哭无泪,原来在少君眼中,她竟连个人都不是吗?
悲哀完,她立时收回发散的神思,将视线挪回言烨身上,暗暗思考对策。
言烨想她留下,这是绝不可行的。
首先,她不是小叮铃,更不是狗,不想承下他这种喜爱,更何况她还有个月老府等着回去继承,她可不想因小失大,流连于凡俗。
其次,她只是天宫月老府中一名小小红线仙而已,解完他身上的姻缘绳便要回去了,不能、也不想同凡间的太子言烨有什么牵扯。主要是,不论如何,她决不能让少君察觉,有关她和他桃花千年尽枯的缘由。不然,她的仙生想是也该到尽头了。
故此……
她不能多留了。
在凡间待的时日过久,她该抽身了。
红线抿唇,拾步走近,启唇,一字一句不假思索:“妖凡有别。”
静默一瞬,言烨轻声笑了出来,喉中嗓音沉沉,却像是比天上撒下的月华还要冷凉。他道:“也是。”
顿了顿后,又道:“说的不错。”
红线心中一颤,察觉到他语气好似有些不对,正想辩解两句,却不想,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铁甲碰撞声音由远及近,凌乱有力。
——铁甲卫们寻路下崖来了。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呼喊中夹杂着灌木草叶踏碎之声,他们一路搜寻过来,速度很快。
便是这时,红线陡然反应到言烨身上的姻缘绳还没解下,正想抓紧时机去伸手解,但手还没碰到他衣角,便被他躲过。他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后,冲不远处唤道:“孤在此!”
“殿……殿下还活着?殿下还活着!快、快,殿下的喊声是从那头传来的!”
“……”既视感极强,真不愧是母子。
不多时,言烨被众铁甲卫寻到,连忙送回了宫里,东宫灯火通明,御医连夜赶进东宫,人心惶惶,闹的动静不小,但好似……他本人正希望如此。
他此刻正趴在榻上,面无表情,时隔多年的冷香再次萦绕回周身,他静静嗅了会儿后,同一铁甲卫吩咐:“将容炳同那册罪证一同送入养心殿,父皇若问,你便将今日情状如实相告。”
铁甲卫拱手:“是。”
正待铁甲卫转身将要走出殿门,言烨又唤住他,眸中明暗:“……将言瑾送回八王府,父皇面前,莫要提他。”
铁甲卫:“是。”
“你这是准备护他?”红线问道。
不让铁甲卫在皇帝面前提及言瑾,那便就是将他从容炳之事中完全摘出,既掩盖了言瑾窝藏容炳之罪,又大事化小,将自己今夜落崖之事全然归到容炳头上。这不是护,又是何?
红线笑笑,想不到言烨对言瑾竟还如此在意,莫名让她生出一丝调侃的心思来:“就不怕他不领情?依他那性子,指不定还要怎么怪你给他设套呢。”
然而,不论她怎样说,言烨全然无动于衷,甚至转过头去,面朝床内,半分未理她。
红线哑然:“怎么你这是记仇?”
“好端端,我如何惹你了?”
“又不理人?”
“姑娘我记得你儿时并非如此啊。”
“……愈长大,愈古怪!”
红线撇嘴,叨逼叨抱怨个不停,对方全无回应。
这时,榻边伫立许久的御医上前躬身行礼,轻手褪下言烨身上外袍,待褪的只剩件内袍时,大片鲜血渗出,形容惨烈,叫御医再不敢徒手直接褪他衣衫。
御医观察片刻,而后从随身的医箱内拿出几把刀、剪,小心将浸血的内袍剪开,慢慢从言烨身上剥离。
“嘶……”言烨双肩轻微一颤,嘶唤了一声。御医一顿,手下更是轻缓:“殿下,忍忍。”
“嗯”一声应后,他又归于沉寂,再没吐出半点声音。
带血的布片一点点从言烨背上剥离,一背的惨状此刻切切实实完整显露了出来,触目惊心,较红线之前窥见的状况更为严重。
许是一路颠簸,又离了红线用仙力凝出的冷气缘故,导致他背上被撞的那一大片淤血破皮渗了出来,鲜血淋漓布满了一整个背,也仅仅肩头几处,尚还能瞧见些许瓷白的皮肉。
红线梗了梗,瞧向床头,言烨全程未出一声,额角汗珠细碎,鬓边碎发湿透黏在脸上,形容比之以往,狼狈许多。
“很疼?”红线轻声问道。
而闹脾气的那个却倔得异常,依旧不发一言。
红线无法,干脆不再问他,直接伸手贴上他肩头,引动仙力往他背上灌入冷气,帮他止痛。
女子细软的手裹着冰凉之气接触肩头那瞬,言烨身子一颤,全身僵硬。但不过片刻,他轻移了移身子,向床内挪了挪,同红线的手离远了些。
“孤不痛。”喉中嗓音闷闷。
众御医闻言顿住,一头雾水:“……殿下说什么?”
“……”言烨道,“孤不痛,上药。”
红线:“……”这脾气闹的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