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清风夜话（2 / 2）
还有比如现在这会儿。
我蹲在地上拔草，动作扭曲的给每朵洛神花授粉，旁边有个坐得挺直的祗竞仙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虽然我脸皮厚，但被这么大个活人盯个半时辰也觉得压力很大，越被看，心里的火就越大。没办法，我只能在心里默念好几遍静心咒，然后拼命加快了速度。
一头大汗的终于弄完，我站起来，旁边立刻递过来一方手帕。
“……”
我又不是个大姑娘！我去洗把脸不就行了么！
痛定思痛，我决定跟祗竞聊一聊。
吃完饭，我主动邀请他到流觞亭坐一会儿，他不爱喝酒也不爱见我喝酒，所以我泡了壶一直舍不得喝的上好碧螺春，跟他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别人很难，而且其实更尴尬的是祗竞也并未说的很清楚，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才行。
我不希望伤害这个年轻仙君，也不想让他感到尴尬。
我想告诉他，好感其实是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没有说话，祗竞也没有说话。
我灌了一大碗茶水，放下茶杯的时候手重了一点，碰在大理石桌上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这声音催着我开了口：“祗竞，祗竞仙君。”
祗竞看向我，天色渐暗，他的轮廓很柔和。
“你上次在仙务府跟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想搞得黏黏糊糊，就直截了当问了。
祗竞仙君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就像在说公务一样自然：“香阳仙姑说我心悦你，这是真的。”
我控制了一下，才阻止了嘴角**。
我挠了挠头，愁苦的开口了：“祗竞，香阳仙姑说的不一定都对，真的。据我所知吧，她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经历，所以给出的判断不一定准确。你看你是年轻仙君，也没什么经历，所以很容易被误导。”
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一直在盯着我小池塘乱蹦的金鱼。用余光看了下，祗竞在认真听我讲。
我吞了口唾沫，装作经验丰富的样子，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心悦这种事，年轻仙君常常会有的，不必要过度在意，过段时间，长了见识，就慢慢淡了。拿我来说，平时也愿意跟个合眼的女仙君多聊几句，若是对方愿意理我，还有话聊，经常也能生出好感，这好感没什么特别大的意义。祗竞，你说对不对？”
祗竞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仍然平静的看着我。
我希望他能说几句话，但是他就是不吭声，把我逼得又出了一头汗。
“你性子稳，话也少，平日里朋友不多，还是应该多去跟其他仙君聊聊天。”我继续说，说着说着反而还真说了几句心里话，“高处不胜寒，你也很难，所以也不能这么说你，很多仙君天生是与你有距离的，毕竟仙阶和能力差距都太大，强行联系反倒有攀附的嫌疑。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想在这仙界长久待着，还是得找乐子，有些仙君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晋升上，也挺好的，只是，真的不能，不能把个人寄托都放在他人身上，这样万一有什么变故，你会格外失望和痛苦的。”
说完了这一长串话，我反而觉得把自己说的有点难过。
“绵黄会担心自己被说是攀附我么？”祗竞仙君终于开口了。
我愣了一下，与他对视了一眼，点头说道：“要说不在意也是假的，但没关系，既然是朋友，何必拘泥，就当是交友的代价吧。”
祗竞仙君眼睛眨了一下，我看不透他眼中情绪，只是感觉此刻他似乎离我很远。
祗竞仙君一只手握住了茶杯，问我问题：“绵黄有把寄托放在别人身上么？”
这个祗竞仙君，我在这里劝他，他却问题问个不停地。
“以前有。但是现在没有了。并且以后我也觉得我很难再去寄托在别人身上了。”我坦率承认，顺着这话说道：“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也想给你说一下。”
祗竞终于点了点头，此刻我能看清他的脸和他的表情了。
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快乐，也没有难过，就是让人有点担心的平静。整个身上有股子失望冰冷的感觉，刚才那个在我旁边看我授粉，周身散发着轻松温暖信息的祗竞仙君不见了。
我觉得我也已经说明白了，心情也变得略轻松了一点，就跟祗竞仙君继续闲聊了几句。
“百花大会，祗竞仙君今年会去参加么？”
自从前几年我犯了错惹了他，百花大会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每年会去。”
“哈哈，真的啊，那我今年也想去一趟了，碧由睡着了，实在是有些冷清啊。”
“嗯。”
“你府上的两个小仙童还好么？”
“好。绵黄喜欢他俩？”
“你府上两个小仙童可爱又聪明，还勤勤恳恳的，我确实很喜欢他俩啊。尤其是那个团子仙童，哈哈，我特别喜欢他。”
虽然，他俩可不喜欢我啊。
祗竞没说什么，只是浅淡的笑了笑。
我想我感受到他的失落了，此时他虽然仍然笔直坐着，格外认真的看着我，仔细听我说的每句废话，但好像心却已经不在了。那种浓重的失落感像是会传染，搞得我心里也慢慢的有点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对不对。我强打起精神又聊了几句，喝了一壶茶，终于到了戌时，祗竞仙君准备走了。
照例是送祗竞仙君到门口。
他走的不快，我也放慢脚步。
他在门口停住，竟然也会客气跟我说不要送了。
“好啊，祗竞，那回见吧。”我招招手。
祗竞也学着我，冲着我招手，然后用比平时小一点的声音问我，好像高声说话我就会不爽一样。
“绵黄，那我还能来你府上拜访么？”
我心里突然很难过，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我知道此事不可心软，拒绝是必然的答案，是一个让人伤心但不得不有的答案。
我笑了一下，大着嗓门回他道：“祗竞，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以后请有事再来吧！”
他沉默了一下，点了下头，又点了一下，跟我招了招手，又招了一下。
接着安静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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