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2 / 2)
“干嘛。”他的口气很明显告诉我他生气了。
“你当年为什么非得给我下毒?”
他深呼一口气,我倒是笑出了声。
“我不是为了给你下毒,我不知道那药的副作用这么大。”
“那你当时要干嘛的?”
“留下你。”
“…真是笨死了,求我不行么!”
“求你有用么!”
…..
我们俩忽略了隐患,生死,身上背负的责任和债务,坐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直聊得天色彻底黑下来,茶水都喝了三壶。
晚上我不放心,决定跟楚茨一块休息。
不要误会,单纯的一块睡。
“你跟着我干嘛?”
“睡觉。”
楚茨转过头,一把把我摁到墙边,脸凑的特别近,露出一丝坏笑:“你如果没有那个意思,就别招惹我。”
我不自然的扭了下头,楚茨笑了下,退后一步:“给你准备了寝室,在我隔壁。”
我点点头,装作没有看到他藏起来的第四根白骨化的手指头。
楚茨给我准备的寝室,很舒服,虽然我除了他的寝殿从来没进过其他房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儿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最神奇的是,我还没有拉开贵妃榻的抽屉,就猜到里面会有一把折扇,我打开了之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把折扇,打开后,扇面上写着两字“衷心”。这俩个字看起来也格外的熟悉,怎么看怎么像是我写的破字。
我把折扇收进怀里,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我本来以为魔尊的宫殿应该是歌舞升平的,华丽奢靡的,没想到夜黑了之后这么安静。我的夜视能力在魔界被极大地消弱了,站在回廊上撞到了第三个角瓶后,我彻底放弃了摸黑走路。我悄悄地爬了起来,准备去看看楚茨。我不想大张旗鼓的去找他,就是想看他一眼,确保他没啥事。
结果我竟然找不到他的寝殿。
心情烦躁的爬上了屋顶,那人却在月下。
我飞至他的背后不远处,他竟然没有发现我。
我盯着他,他看着月亮。好一会儿,我才发现他坐在我寝室的屋顶上。
赏月怎么能不带壶酒呢?我心里叹息道。
我也坐了下来,隐了身,离他不近不远的距离。
看着他一动不动,看着他的五个白骨手指头。在心里算着,完全白骨化到底要多久。
我以为我会痛哭失声,惊慌失措,但我没有。我总感觉这是楚茨对自己的一次审判和解脱,他真的没有去拒绝这个结果,其实倘若他有意,他完全可以藏着这一切,把我气走,但是他没有。他接纳了这个结果,并且也告诉了我。
我们俩的外表如此年轻,但心里却好像过了一辈子。
楚茨站起来,我随着他走,看见他跳下屋顶,跟着他走在回廊里,他经过我的寝室时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他的寝殿就在我隔壁。
我跟着他进了寝殿,穿过无穷的黑暗和寂静,掀开重重纱幔,看他合衣躺下,看见他把手贴在墙上,我才明白,原来墙那边就是我的床榻。
我看着这个人,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隐身,意识到他的法力衰退到察觉不到我了,意识到自己在无声的流泪。
我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在这个地步的呢?
在人间的时候,我讨厌他对我的限制,他总是试图改变我,固执的认为我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似乎我总要在他的框架下活着。我厌恶束缚,我厌恶伪装,我改变不了他,他控制不了我,于是我离开了,他留下了。
有一年中元节,屏南镇上来了两个戏班子,唱大戏,一个班子演全本的单刀会,一个班子唱好看的西厢记。楚茨大早上把我叫醒,带我去看的单刀会,我喜欢的是西厢记,他却固执的认为我爱听单刀会。我还是去听了单刀会,但这么激烈的曲目,我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他铁青的脸,“你竟然不爱听单刀会了。”
我想说,我从来就不喜欢听单刀会。
自以为是的认为了解我。
我站在黑暗里,等待他睡着,我想等他睡着后,凑过去听听他的呼吸声。
结果这个混蛋一夜都没睡,我坐在边上的椅子上,看着他在朝阳前再次变化出魔形,看着他习惯了的变身,脸上没有厌恶痛苦,只有平静。
我溜了出去,跑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帷幔,又猛地坐了起来,发了个折子给烨文,让他帮我忙,要他立刻回复我。又唤了魔女来伺候我洗漱,吵吵闹闹的,在空阔的宫殿里弄出不少声音。
楚茨不一会儿过来了,依旧是那个英俊雄壮的好样子。他今天带了手套,我猜他今天的左手也开始白骨化了。
我先开口了:“你是想把允许一些魔族出去经商?”
楚茨坐在我寝殿外厅的椅子上,接过来跪着的魔女端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慢说道:“你不是看到了么?”
“我看不懂啊!”
楚茨又饮了一口,放下茶杯,不急不慢的说道:“没错,贸易啊。老实的魔族去边境带回来一些种子,食物,布匹,不抢,总可以吧?”
“带回来?”
“留下这里多的没用的矿石,拿一些回来。”
我摸摸自己长出来的胡茬,也走过去拿了杯茶水,一口咽下去,不是好茶,但是勉强可以喝一口:“魔族不伤人不偷不抢,交换所需留下矿石,带回魔界。是这个意思么?”
“你看的那处,人的胆子很大,已经敢跟魔族明码标价的置换了。”
“你怎么做到的?魔族怎么会变得这么温顺听话?”我有些佩服楚茨了,魔族向来暴虐无性,情绪迟钝,也没啥脑子,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厉害了。
“每个生物都是有欲望的。我只不过教会他们怎么更简单的满足欲望而已。”
“这么简单么?”
楚茨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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