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他说“哦”。
“扶老子回去。”纪宁伸出手,松萝托住了,脚下步子飞快。走了几步,就从扶着纪宁,变成扯着纪宁,一路到了客栈。
冯辰枢有喝不完的茉莉花,握着温茶,看看书,门外“哐”地一声,打开了。
他抬头,吓了一跳:“脸怎么了?”
这人自己出门一小会儿,脸肿起一大块。
纪宁没回答,从身后掏出一个人来,低着头。
纪宁拍拍松萝的背:“啊,那边的爷,别看书了,快看看你家孩子,该不是中邪了。他说你活不成了,还打我。”
小王爷快步走上来,眼睛和嘴都没闲着,一边看,一边说。
“松萝呀,每每你自个儿回来,就整的乱七八糟的,你怎么啦?是不是从马车上掉下来啦?吃点东西,咱们叫大夫来看看?”
冯辰枢越说声音越小,只因他看见松萝抬起头,眼泪和脸上的尘土混在一起,脸被涂上了黑灰的底色,又被泪水冲刷开来。
很丑。
他不再啰嗦,松萝用手腕抹着泪,纪宁从没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样子。
他委委屈屈地开口:“他们说你死啦。”
冯辰枢原本担心松萝,听到这句就乐了:“先生有没有教过,不要道听途说。”
松萝睁大了眼睛看他,舍不得眨。
纪宁也笑,端起桌上的花茶来饮,一路疾驰回来,还真有点渴。他拿了干净的杯子,倒满,递给松萝。
松萝使劲地一吸鼻涕,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静下来喝水。
理智回到头脑中,他马上道歉:“王爷,我错了,我……”
冯辰枢把他按下:“有多少事情,洗干净吃饱了再说。”
好容易才不哭了,听见这句,他又含了一泡泪:“纪公子,对不住。”
纪宁往他手里的杯子里添水:“什么公子不公子,还是纪宁顺耳一点。”
松萝想起那一拳,红了脸。
松萝去收拾自己,纪宁不便再打扰他们主仆,悄悄地推开门。
背后声音喊住他:“不用走。”
纪宁笑:“我也没那么八卦。”
毫不客气地坐在矮凳上。
“松萝说了什么?”他有点好奇纪宁脸上的伤。
纪宁“咳”一声:“我碰见他,他问你是不是摊上大事了,我说是啊——我们俩昨天难道不是件壮举?”
“他立刻问人死着还是活着,我哪里知道,随后就挨了一下。”
冯辰枢哭笑不得。
“纪宁,”他严肃地说:“松萝问的可能是我。”
纪宁道:“哪有人开口就是用死活问候,他被钟大夫传染了?”
两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松萝受了什么刺激。
好歹说松萝,松萝到,他半干的头发已经系好了发带,规规矩矩地敲门进来。
“栾大人道,他的公务大约还需两月,柳太医那边最辛苦的一段已经过去了,疫情不大。”
冯辰枢欣然道:“这是深得朝廷信赖的两位大人,必然不会有失误。”
他继续看着松萝,纪宁却道:“站着干嘛,坐啊。”
松萝面露难色,冯辰枢也抬下巴:“坐,什么时候就这么规矩了。”
其实他知道的,每当松萝犯了错,就特别规矩。
松萝知道这是不怪自己了,边坐下,继续道:“爷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山上的人大多有了着落,只是曹二文小兄弟不太听话。”
“等等,等等,”纪宁本来坐得东倒西歪,听见二文的名字,坐直来:“曹二文怎么了?”
冯辰枢道:“纪帮主走后,紫气帮怎么活?”
纪宁事不关己:“他们有一万个办法活下去。”
“可那些都不是好办法。”冯辰枢叹气:“他们实在没出息,干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他们还活着,还会继续绑人上山,在城里偷窃、生事,会有更多人陷入你之前的境遇。”
纪宁点头:“哦。”
冯辰枢道:“所以我派松萝去遣散他们,让他们重新做人。”
纪宁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松萝道:“我们爷让我跟他们说,作恶那么难,做好人却不难,官府正缺许多劳力,且付工钱。如果愿意脱了草寇的籍,便来画个押,把坏毛病改了。老实干完现下的,有了口碑,以后也能找着活儿,能够养活自己。”
冯辰枢冲松萝的方向一笑:“毕竟我手里有些虚权,这点事还是能做的。”
纪宁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问:“那二文呢?”
“连紫气帮都想着了,能忘了那些孩子么!”松萝挠头:“我逐一去打听过,各家的孩子可安好。各家大抵都是安居乐业的,妞妞的娘亲病了,柳太医去治过。只有曹家不太平,曹二文原本拜了申师父,又自作主张地,在城里拜了个江湖人做师父,要学能飞天的那种功夫,把他爹气得不行。”
一个人不能拜两个师父,纪宁听得直皱眉头。
“我时常路过曹家的铺子,他爹把他拘在身边做小木工。”
纪宁笑笑:“可惜了,本来能做大侠的呢。”
他自出了城,就把这一干人等,无论大的小的,统统抛到脑后。这会儿听到曹二文的名字,突然觉得自己离在树下说书的日子远了。
他选择了独善其身,却有人跟在他身后兼济天下。
只怀念到这里,就自己掐住了苗头。
松萝的表情变得严肃:“我照王爷的吩咐,安排了这些就直接跟两位大人办事,不必再来锦城。可我一进行馆,栾大人见了我,如临大敌,拉我至无人处,问我王爷可好。”
“我说,热已经退了。他掩上门,告诉我,京中来了匹快马,带来今上的口谕。那道密旨是命栾大人沿途秘密寻找王爷,京中的消息是,王爷失踪,凶多吉少。”
冯辰枢道:“这倒蹊跷,你与栾大人都应知道,本王并没有失踪。”
“栾大人不知道。”松萝飞快道:“王爷出城距今将近一月,曾与两位大人辞行,告诉他们先行回京,并未提及锦城与纪宁。”
“哦,”冯辰枢扬眉:“栾卓信了我是在路上遭遇不测,而你单独回去,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松萝点头。
“那你呢?”纪宁突然问:“你知道他在锦城,为何还那么慌张。”
“我以为……我以为是我走的那几天……”松萝支吾道:“王爷和纪宁在一起,总碰不上好事。”
纪宁可算知道松萝是怎么看自己的了。
他没脾气地笑:“就算我把你们王爷克死了,也没法在短短几天内把消息传到京城,再传到菽城。”
“着急没细想。”松萝声如蚊讷。
冯辰枢出了会神,半晌了道:“既然是误会,我们早点回京,免我皇兄担心。”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