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纪宁笑:“大脚仙送的。”
今天小满没有易容,穿着男儿的衣裳,活活一个令姑娘神魂颠倒的好模样。
纪宁啧啧两声:“以后还做花魁吗?”
“不做了,”他道:“以后只替爹爹看家护院。”
纪宁在树干上站起身:“大哥好,我是今天新捡来的孩儿。”
小满笑而不语,用手去捉纪宁的脚踝,纪宁躲开他,动作太大,在树杈上站不稳。
“要断了!”
他四肢有三肢抱着树的主干,只有一条小腿往后瞎踹,小满的手不依不饶,纪宁踹得越凶,他抓得越起劲,五次有两次能碰到纪宁的腿。
纪宁的腿踹得呼呼带风,最终还是被小满握在手里。
纪宁大骇:“大哥饶命!”
小满面露得意之色:“别说你单枪匹马,你和你的小王爷一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纪宁甘拜下风,连连称是。
小满又道:“平日里你俩焦不离孟,今天怎么就你一个?”
纪宁的腿挣不开,一阵干嚎:“你先放了我!”
脚踝一松,他忙跳到地上,树上的小满也跟着跳下来。
“他回去了。”纪宁说。
纪宁发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陈述句,坚决的平调,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
可小满硬是从里面读出了万千的惆怅。
小满啐了一口:“前两天好得一起吃一起睡,窑子都要一起逛,现在他拍屁股走了?”
纪宁皱着眉头,觉得小满说话,有点歧义。
“我们只是刚好住在一起,”他苍白地解释起来:“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一起逛的窑子?”
“那么显眼两个人,一进门我就看到了!”
纪宁突然笑起来:“哎,那个,你为什么只化半面妆?”
小满道:“就那一次。”
纪宁挑眉。
小满皱皱鼻子:“我看你们俩,尤其是走前面的那个,兜里不知道有多少钱呢,定是什么贵人。我只是个寻仇的,不想真的卖身,我怕你们那个……我跳舞的时候注意着呢!只有你们那个窗,看得到我另外半张脸。”
纪宁震惊了:“够深思熟虑的啊。才见着面,连强占都想到了?”
小满面露怒意,从柚子里捡出一颗籽,弹在纪宁额头上。
纪宁皱眉:“这是你们家祖传的手法?”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见小满屈起中指,手里一把小石子,纪宁赶紧捂着脑门子跑起来。身后的石子枪林弹雨打在他的布袍上。
吕先生割了一块白花花的肥肉,准备开锅。纪宁跑到新锅旁边,很自然地接过肥肉,指挥着小伙子们生了火,把锅烧得热热的。
肥肉在锅中滑一圈,窜起一阵油香。
纪宁对着锅口愣神,肥肉化成浅浅一小汪透明,因为过热冒起了青烟。
小满嗐一声,夺过他手中锅铲,抬起脚把这个魂游天外的人踢到墙边去。
真如小满所说,以后做个看家护院的好大哥,他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劈柴烧火,洗地板洗锅。他用木板遮掩了屋顶角落漏光的一小块——现在漏光,雨天就漏雨。
纪宁在院子里陪小孩子们说话,据他观察,吕先生起名十分直白。叫阿桂的孩子,是在桂花树下捡来的;叫豆儿的孩子,是因为开口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豆;还有个叫初一的,是八月初一捡的。
新锅的开锅仪式持续到晚上,为了不浪费底油,小满把柚子皮切成块,炒了满满一钵。再配上煮过的野菜,就是丰盛的一餐。
纪宁讲了一天的故事,口干舌燥,才得吕先生允许,在院中打地铺睡一觉。
“过了今晚,就不留你了。”吕先生抱出一床薄被,纪宁没接。
“热死了,我才不要盖被子。”
老人和孩子瞌睡早,天将将黑透,他们已经安然入梦。
纪宁靠在院墙边数星星,带着一点茫然。
从菽城出来就告别老本行了,只是北市寻不到铺子,又暂时没有容身之所,明天要告别吕先生,明天要找份零工来做,明天要租个房子来住。
纪宁掰着手指,明天要做的事可真多。
院墙外边有脚步声作响,每一步都踩得特别重,大约是个大力士在外边走。
纪宁听着声音,都能看到步子扬起的灰。
要真是大力士,这半夜的来吕先生家做什么,他脑海里弹出好几种可能,最怕的就是敞仙手下的余孽来寻仇。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打算去问问这个大力士有何贵干。
“谁?”纪宁拽着门把,站在门缝后边。
手不知道是如何脱了门把的,门外黑压压一片,只觉得有人捏着他的后领,嗖地一声,双脚离地,下一秒人就在门外了。
大力士非常体贴,还替他掩了门。
纪宁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小气,就在你家院子里睡一晚上,你都要提前把我赶出来。”
小满扬了扬下巴:“喝酒去。”
纪宁伸手去开门:“我不去,我要睡觉了。”
小满道:“月亮都没升起来呢,你睡得着?”
自然是睡不着的,纪宁只是不喜饮酒,他也知道多少江湖豪情,多少兄弟道义,都被酒杯承载着。
可是一喝酒他就觉得辣嗓子。
纪宁只管抱着门:“我不出去,我睡得着。”
小满疑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纪宁:“也挺年轻的一小伙,这么多瞌睡?要是有哪儿亏哪儿虚的吧,早日找大夫治治。”
他不仅能推测,还能佐证,见到纪宁沉默,更坐实了心中所想:“是了,上回你来缭缭亭,要了三个姑娘,竟然夜都没过,定是有什么隐疾。”
再看纪宁时,目光中就带着怜悯。
“不要讳疾忌医啊!”
纪宁的眼睛越瞪越大,简直说不出话来,放任这个人继续说下去,大约会把自己说得断子绝孙。
他回头把门关上,看看小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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