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雨(2 / 2)
倒是祁曜,昨天夜宴还披着斗篷,手抓着垂下来的毛边,好像稍微漏风就会受凉。
就跟现在这才走了没多久,摇摇晃晃地祁曜就有些困倦。
祁曜伸出手捂着嘴打了个哈切:“昔合到了记得叫我。”
然后身子一栽。
扑到叶明涣胸口就睡了过去。
睫毛还一颤一颤的,是睡得很不安稳。叶明涣往下拖了拖让他枕在腿上,那脖颈的曲线就露了出来。上面还趴伏着青色血管,一并暴露在视线里。
叶明涣用袖子给他捂住肩头,手臂稍微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他还不敢乱动。祁曜瞌睡虫来得快但是睡得不深,叶明涣生怕惊醒了怀里的人。
趁着低头看看臂弯里的人五官去了。
他也不在乎旁人眼光,一路上也不觉得累,到了院门口看见苏青忧背着身子折腾花花草草,偷偷走过去想吓唬吓唬,看了看好容易睡踏实的祁曜,没敢闹出啥动静。
苏青忧把花淹了一通,往叶子上喷了满满的水珠,察觉到有人靠近。拿着喷壶冲来人一喷。
差点被一脚踹墙根上。
好在他没站直身子,就是随手一洒,水珠溅落在祁曜垂下来的宽大袖子上。
他一边牙酸一边冲着叶明涣疯狂白眼。
差点被当成花浇的祁曜可是踏实,呼吸都均匀喷洒在叶明涣的袖子边上,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几下,阖着眼睡得正香。
叶明涣眼神示意苏青忧赶紧滚进去干活,苏青忧想跟他开个玩笑,伸出手来,那意思是说:我抱人,你去收拾床铺。
气的叶明涣一个劲后悔怎么没踹死他。
他见床铺还没搭好,就先叫人散开被,把祁曜放上去之后再盖上,掖好被角后他也有点困倦,撑着头起来看不大一会书,也是一歪睡着了。
待祁曜伸了伸胳膊醒的时候天边就留下一丝夕阳,整个天空犹如紫雾笼罩,绵云厚重一层层推跑太阳,一线橘红的光渐渐褪去。
这室内烧了些玉兰香,暗影浮游,清心静气。祁曜支着胳膊起来,看地上拖着半条被子,感到肩窝冷的有点痛。
里面没起灯,廊下门前的灯笼是亮起来了,是个不大不小的火球,随天际越深它便越加明亮。
祁曜起来就看到叶明涣睡在那书堆里,桌案上摆着一摞摞的册子,捧灯旁的砚台早就干涸了,笔架上挂着稀稀疏疏几支笔,走近一看都快秃了。
要说叶家怎么也是不缺银子的主,连个好点的笔都没给自个备着。
看着叶明涣微微皱着眉头,祁曜不忍心唤他起来。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初来京城,除却身边几位老友,他也没啥可去使唤的。绕到院子里走走,就看见一池清水。
叶家有个特性,不论到哪,都要种一池塘的莲花。也是崇尚清廉的表达了。
如今时节荷叶也未接天蔽日,荷花骨朵还在泥里未曾探头。只有一个姑娘在池塘边拽柳树条子。
姑娘头上插了好几只点翠镶金,衣袖下摆工整缝得海棠花样,鬓发抿得紧紧地,像是个大气门户里的小姐闺秀。
可惜本人没什么闺秀的自觉,手掌借着力顺树枝一弯,掰下来好几根柳条。
“柳凉暮你又祸害什么呢。”祁曜好不容易找到个“自己人”,还是个拆家的。
柳凉暮头也不抬:“那门口侍弄花的小哥跟我讲,让我摘点柳条给我编篮子。”
“编什么柳篮子我给你打个纯金的,”祁曜呛她,“去,现在到夜市上找个正经的店,给我淘一套好笔来。”
柳凉暮诧异地转过头来,指了指快落山的太阳:“现在?马上都快掌灯了,你让我一个姑娘家帮你去跑一趟?”
祁曜淡定地回答:“你也可以帮我守着昔合。”
“……告辞,我错了,我这就滚。”柳凉暮把柳条往祁曜手里一塞,利落地行礼然后消失了。
祁曜别扭地看看手里的柳枝,心说这不甚柔软、也不是很细的东西,真能编什么小巧的篮子不成?
他也没直接扔掉,找了个井台子,抽了根纤韧的草捆好,把一捆柳枝搁在井口旁边。
就听身后有人轻声道:“祁公子好仔细的做派。”
是苏青忧。
这些年祁曜一直有暗中守着叶明涣,叶明涣身边的人进进出出他都有数。唯独苏青忧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稍微打听一下,知他是奇门遁甲天盘九星的传人。三奇乙、丙、丁由道家掌门掌握,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乃是药宗八种绝世奇药。除此之外,武功秘术却被这个人握在掌心。
苏青忧无害地笑笑,蹲下身取走了打包好的柳条:“我刚刚答应柳姑娘做个篮子,看来是不用着急了。”
他长得一副浪荡皮相,桃花眼长睫毛,稍微眨眨眼就好似柔情千种,又不甚沉重的视线打在身上,像月下斑驳的花朵影子。
祁曜自以为算是精致样貌,也不得不承认这九星传人比自己帅上几分。
他双手扶在井边上,半坐不坐地看着苏青忧:“怎么,她很着急要那个篮子?”
苏青忧抿嘴笑道:“毕竟答应了人家,还是尽快有了结果才好。”
祁曜眼里闪过不明意味的神色:“那先生看来,为何又不用着急了呢?”
他又看到苏青忧微微笑,这人笑起来确实耀眼,五官温柔得像是涟漪泛起的湖面,眼睛里像是有秋露薄霜。
“因为今夜,要下雨啊。”苏青忧道。
话音刚落,祁曜就感到肩头一湿。雨还连不成串,零零碎碎落了下来。
晚春时节,京城半个多月没下过雨了,偏偏他苏青忧一开口,就湿了青石砖和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