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相府(2 / 2)
这一日,终于来到相府门前。
谢敏和清平乐跳下马车,赶走了车夫。但见府门高阔,却因久无人迹,已显破败陈旧,阶前却洒扫的十分干净。
清平乐不由叹道:“有多少年不曾回过相府了。”
谢敏道:“我记得相府中有个佛龛,该先去拜拜才是。”
清平乐道:“是”,当先而行,引着谢敏入内。
尚未入府,但听门声响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仆提了两盏白灯笼出来。
清平乐依稀识得他的旧日面貌,试探着叫道:“秋管家?”
这老者缓缓放下灯笼,行至清平乐近前,细看了两眼道:“两位是?”
清平乐欢呼道:“秋老伯,你不识得我了?”
秋管家怔了怔,揉揉双目,老脸上忽地绽放出无限光彩,抢上来将谢敏抱在怀中,狂笑道:“少爷,少爷,你总算回来啦。”
谢敏暗道:“他将我当做石泓玉了。”一时也不揭破。
清平乐没想到他有这般力气,反而吃了一惊道:“快放下少爷哪。”
秋管家年老体迈,一个失手闪腰便要摔在地上,清平乐叹道:“你老人家可真是。”但见谢敏已如滑鱼般自秋管家怀中溜出,伸手一撑扶住了秋管家。
秋管家立稳了身子,忽地一掌拍在谢敏肩上,骂道:“臭小子,这几年也不回家来看看,你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谢敏哭笑不得,只好一言不发,听他啰嗦。
清平乐劝道:“秋老伯,少爷难得回来啊。”
秋管家好似才见到她,咦了一声,道:“你是小清?当年你走的时候才这么高。”
清平乐笑道:“是啊,您老人家记得可真清楚,一点也不差。”
秋管家道:“快快,都进屋去歇一会儿。”
清平乐问道:“这白灯笼要挂上么?”
秋管家道:“险些忘了,我去扶梯子。”
清平乐道:“不用,少爷,你来给挂上可好?”
谢敏俯身拾起灯笼,一个鹞子翻身将灯笼稳稳挂在了檐下。
清平乐拍手道好,秋管家却板起了脸,道:“好了不起么?还不是我从小看大的。”
谢敏只有一句话不说,像秋管家这种年老固执的人,正是姜愈老而弥辣,你最好莫要招惹他。这些老人过往已不再,他们只有在和年轻人争执时才会暂时忘记自己的年龄。
谢敏虽年纪不大,却很能了解这些老人的悲哀。
相府之中,一切如昨,只是熙攘热闹早已不再。
物是人非、繁华不再的凄凉本非常人所能忍耐。
相爷过世多年,每逢祭日,石泓玉总是借酒浇愁,可即使他心里痛苦地要发疯,也绝不回相府一步,多半也是为了这份难耐的凄凉。
谢敏枯坐在厢房中,一时想起的皆是往日旧事。
清平乐轻挨上前,道:“谢少爷,待会儿我要替少爷做一件事,您可不要拦阻才好。”
谢敏笑道:“是什么?”
清平乐低声道:“谢少爷若是现在知晓了,定然不许的。”
谢敏叹道:“你只管放心,他便是烧了相府,我也不会管的。”
清平乐笑道:“谢少爷就是这副脾气,秋老伯已摆好了香烛,谢少爷去给相爷上柱香吧。”
谢敏振衣而起,道:“走吧。”
素净的灵堂,馨香白烛缕缕。
谢敏换了孝服,在灵前祝祷。
秋管家点了香烛递给谢敏,他心绪激动,手上的香不住颤抖,掉了下来。他吃了一惊,哎呦一声,谢敏已抄手拈起了香,缓缓起身时,忽觉颈上一阵凉意。
秋管家手中执了匕首,紧紧地按压在谢敏颈上。
冬日的风,格外的冷,自破落的窗格吹进来,吹到谢敏身上。
昔日皇帝下令查抄相府,相爷一怒之下卧床不起,含冤而殁。石泓玉因此愤而离家,此后再未踏入相符半步。后新帝即位,为相爷昭雪,下诏寻石泓玉封为翰林。石泓玉概不理睬,浪迹于江湖,转眼已是三年。
相府几起几落,府中仆役早已遣散,惟有秋管家一直忠心耿耿,不愿离去,为的便是要报相爷昔日知遇之恩,怎地今日却要杀相爷亲子。
谢敏自然是绝料不到秋管家要杀他的,纵使他智计百出,也不会想到耿耿忠心的秋管家竟会杀相府少爷。
谢敏经过了重重劫难,却要身死在一个老管家的手上,若是谢敏的仇人知晓,只怕也会有些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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