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一晃六年,小公子跟着你真是替他爹赎罪来的。”
“你倒是提醒本尊了,自从沧海走了,代门主迟流年那叫一个铁面无私。以前沧海都是打开了银库随我拿,流年每月只给本尊十两银子零花,吃酒都不够。家里比以前更穷了,狗蛋白吃白喝六年,本尊还没问他讨钱。”
“迟不归,你真是……”迟不归到底是个活神明,骂人的话不好说的太狠,柳生想了半天,道,“真是抠。”
迟不归不可置否,伸伸懒腰,起身去茅房小解。
片刻功夫,却听他一阵嚎啕传来。
“谁他娘的在茅房放香蕉皮!”
接下来便听见一个操着花旦戏腔的男子慌张的,唱戏一般的大喊:“不好了——老祖宗掉进茅房里了——”
众人:“……”
只见一个大晚上撑着一把黑伞,画着浓厚的彩妆,穿着戏服的高挑男人捂着鼻子站在一颗梨花树下。
迟不归一边揉腰,一边骂道:“连茅房都不打扫干净,你这个败家的货,这月工钱你别要了!”
“香蕉皮是老祖宗您老自己扔的。”
“扣钱!”
一旁的戏子幽幽的在树下转了个圈,捂着口鼻,嫌弃又委屈,哭唧唧的道:“老祖宗你这么抠,茶热了扣钱,冷了扣钱,不冷不热没意思也要扣钱,小生这月本就不剩什么钱了。”
“你还说!”迟不归顺手捡了块石子朝那戏子扔去,那戏子竟是飘一般的躲闪过去,“你个吊死鬼,天天就只知道唱那些哭唧唧的,扫地大妈都要请你去哭丧,本尊都受不了要开个祭坛祭你上天了!”
戏子打着伞转着圈躲来躲去,飘来飘去,找到一处角落,哭唧唧的打着戏腔说:“小生不是哭唧唧,小生只是悲戚戚。”
戏子名叫纪雅,字文生。据说家里往上数几百年是迟不归本家的亲戚。纪雅少年时家中遭到变故,入了梨园做了花旦,曾名动一时,后来不知为何上吊自杀。
也许是心中积怨太深,纪雅喉头留着一口气,又因上吊时穿着大红戏服,怨念更深,成了游魂在人间游荡。正好狗蛋无人照顾,迟不归就带回了纪雅,纪雅就在九流门里当了奶妈、管家、下人、园丁、看门大爷。
不用吃喝也不睡觉,除了每月拿几吊钱请人给自己烧些纸衣裳纸细软,就没有其他要花钱的地方,简直物美价廉。
就在纪雅嘤嘤嘤的时候,柳生问道:“小公子呢?”
纪雅一愣,这才想起什么,慌忙道,“竟出门了三个时辰了!”说完一阵风似得飘走,吼一声,“小生这就去找!”
九流城内。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咱这里只有瑞雪兆丰年。”
街边卖汤圆的老伯笑嘻嘻的给客人盛了碗汤圆,数着赚来的钱放进盒子里。
客人们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喝着甜丝丝的热汤,心里也美滋滋的。
一旁的妇人一边喂着怀中的婴儿一边说,“咱们九流真是好地方,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田地里什么灾害都没有。”
妇人的男人说道:“可不是么。当年俺家老祖宗们可是逃难逃到这里,那时候都不信玄门圣尊,偏偏要把房屋建在离九流山远的地方。如今,那九流山下的庄稼都跟疯了似的,没命的长,那麦子恨不能一年长个三四回,白菜、青菜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我想想都觉得亏!我跟你们说,别看我是种地的,我哥可是拜师九流山的,以前每年回家过年都带好多吃的,说是门主发的,粮食蔬菜白面馒头,多的都吃不完!”
男人说的显然是夸张了许多,妇人和一旁的食客都笑笑,但也都没有反驳。
老伯刷着碗,感慨起来,“老夫我也是前些年才从北边过来,前些日子收到老家来信,说现今世道不太平,家里男丁尽数被巨阙抓去做了门徒。玄门百家都觊觎曙雀台好久,可却没有实力,特别是六年前一战圣尊显灵……不说别的,那曌阳门主杨明志也曾是一位枭雄,如今竟被吓成了痴呆。现在玄门百家都四处寻妖物宝物,壮大自己的势力,搞的民不聊生。”
老伯看看这城里安详的夜景,感叹道:“越是看见神力,就越是畏惧,越是贪婪。百年一大战,十年一小战。这离上次大战才几年,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要战。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老伯这样感慨的时候,一个小娃娃从他身边走过。小娃娃似乎是对他的感慨颇为认同,驻足了片刻。
那小娃娃个头小,看着不过五六岁,生的粉雕玉琢,左眼角一颗泪痣,眼睛含笑,跟年画里的喜庆娃娃一般讨人喜欢,身上穿着九流门的墨染清池服,腰间挂着一枚梦蝶,背上背着一把小巧的桃木剑。
九流门门徒一向乐善好施又低调行事,他们经常在山上苦修,吃的清淡,用的朴素,除非降妖除魔否则很少下山。若是他们下山,城中百姓都会请他们去家里坐坐,吃些便饭。
老伯看了这小娃娃又很是喜欢,拦住他请他吃碗汤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