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嗝(2 / 2)
孙嘉树赶忙把酒杯从他手边移开了,“难喝你还喝?”
“可是,比起喝醉,清醒……更受罪。”温简扒开他的手,直接抓来酒壶痛饮了三口,孙嘉树将酒壶夺下来,轻声劝道:“你不能再喝了!”
温简最近是坊间的红人,没一会儿,两人周围已经投来无数窥探的眼光。看着在酒桌前拉扯不清的二人,似乎有人误解了什么,交头接耳地低声说着闲话,忽然传到了孙嘉树的耳朵里,惊得他连忙向旁边的人摆手,嚷道:“不是的!”
“什么是,什么不是,有这么重要吗?”温简挥臂将孙嘉树摆动的手打掉了,满脸涕泪地扑到他怀里。这一扑,四下里的窃窃私语便更迭起不休了,孙嘉树慌忙扯着袖子替他擦眼泪。
温简推开他,自己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失了神似的,问道:“谢谢你啊,嘉树。”
孙嘉树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急忙说道:“没事儿哈,都是兄弟,应该的。”
“活着就是不顺心,”温简红着眼笑起来,“活着真累。”
“……”
温简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浸湿了一片袖口。
孙嘉树听得难受,也情难自禁地抓起酒来喝。清亮的酒水在杯中摇曳生光,恍恍惚惚的,怎么看都倒映出某人的脸庞,那双清隽明亮的眼睛……他奋力地摇晃着脑袋,想把那幻想摇散去。
他这是怎么了?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感到这样的不由自主。是蛊吗?是不是他在自己身上种了什么蛊,让他难以自控的日日思念着他,催使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渺茫的幻想。
仿佛如谁所愿般的——他终于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却没有人来解救他。
他想起青阳月,想起大漠。那藏在他心底的无边的快活,如今却像烟消云散般的,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了。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觉得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温简喃喃道。
孙嘉树点点头,“是因为那颗痣么?”
“或许吧,”温简举起酒杯,“我小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我的这颗是凶痣。长大了会遭血光之灾的。”顿了一顿,有些不屑地笑起来,“哼,可我还不是照样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
又饮了一杯,“不知是否是因为同病相怜……虽然我不信,但我看见他脸上的那颗痣时,我总担心着他,祈愿他的佛祖真的能保佑他。”
“我也很自私的,”温简桀然一笑,“有时候,我也恨不得那些迷信的话是真的。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我能与他一同死去,也很好。至少……比起现在这样,似乎要痛快得多。”
“一起死去,”他满足地笑着,问孙嘉树:“像不像共度余生?”
孙嘉树很钦佩他。对于死亡二字,他几乎想都不敢想。他怕死,奋力地从那些泥潭或漩涡里拔足,只是为了活着。
所以当边时雨一次又一次地救下他,将他从死亡边缘拖回来时,他才会产生那些不该有的情愫,才会舍不得那只玉镯子,才会费心费力地做花灯、写诗……他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他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窝囊。不但什么事都做不到精,就连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呀呀呀,小汪,这不是你带来的那个小友吗?” 房东蒋老爷叫起来。
边时雨原是和蒋老爷来喝酒,看见桌上的孙嘉树时,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孙嘉树本尊。桌上趴着的两个人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紧紧地抱拥在一起。
眼见着孙嘉树扯起袖子,为怀里的面容清俊的陌生少年拭泪,边时雨仿佛被针戳了一下,立马冲上前将两人分开了,狠狠地掐了一把孙嘉树醺红的脸,“喂,臭小子!瞒着我喝酒就算了,还在这乱搞是不是?”
孙嘉树正晕乎着,一阵天旋地转间,眼前乍然出现心中想念了千万遍的脸,还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便像个拨浪鼓般的飞快摇晃起脑袋来,想把这幻影驱散。
“我的天呐,你喝傻了吧!”边时雨赶紧用双手挟住了他的脸颊,满脸歉意地向蒋老爷说:“蒋老板,先失陪,我先把他送回去……”
“好好好,”蒋老爷也被面前的场景震住了,忙不迭地答应着,“我在门外停着马车,有张管家候着。”
“多谢。”边时雨一边满脸堆笑地向蒋老爷告别,一边拖着酩酊大醉的孙嘉树往外走,忍不住狠狠地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肉。
“你给我清醒点,你个小屁孩喝个屁的酒,还耽误我干正事!”
边时雨好不容易把人放在马车上坐好了,忍不住教训起他来:“喂,我说你,喝酒可以,但你不能忘了我呀,喝酒这种好事怎么不带上我呢?”
孙嘉树吹了冷风,便有些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影,心想着:这是谁呀,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越看越像他呢。
“还有,你喝酒只能和我喝。怎么能随便抓一个平庸货色一起喝酒?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你不怕他趁你喝醉了把你给卖了?喂,我说你……啊!”
孙嘉树像只狼狗似的朝面前正喋喋不休的人扑去。边时雨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叫道:“你给我起开……?!你干吗……”
孙嘉树用左手捏了捏边时雨的右脸,又用右手摸了摸那缕乌黑柔软的秀发,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说道:“哪来的冒牌货,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边时雨被他口中喷涌而出的酒气熏得不行,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骂道:“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你到底喝了多少?你这是吃独食!”
孙嘉树听完,咧开一个饱足的笑,歪着脑袋,对准了边时雨用手捂住的嘴。
“嗝——”
畅快地打了个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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