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琳琅八（2 / 2）

“多一个人受伤吗？”冷昱死死握着刑天剑，剑身雕刻的纹路被嵌进手心的肌肤里。

“你……”沈慕清憋了很久的话都被冷昱堵了回去，毕竟冷昱没有看到他是如何疯了似的在一间又一间的宫殿里找寻他。

“出去！”

“我不走，我和你一起睡。”

“出去！”

沈慕清站在原地，冷昱转身走向床榻，侧身卧在床边，微微阖眼，语气平静了许多，“明日送你回一水间。”

沈慕清低头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最后爬进了床榻内侧，背对着冷昱侧身而卧。

冷昱睁开双眼，这样的相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必须断开和沈慕清的联系，花谷才能让沈慕清安全。

时近子夜，冷昱蓦然起身，他手捂着胸口，扶着床栏吃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

窗外月光如水，疏星闪耀，刑天剑撑着地面，冷昱才不至跌倒，他翻身一跃，择了不远处的紫竹林落脚，幽暗的竹林里透出一束束银色光辉，倒显得静谧。

冷昱跌向一棵粗壮的紫竹，闷声一咳，一口浊血吐在地上层层叠叠的竹叶上，闪着猩红的光泽。接着又是几声重重的闷咳。他闭着眼，捂在胸口的手紧紧抓住领口。

他从来不说自己有多疼，五百年前分别的痛他不说，五百年后为沈慕清挡下的噬魂焰的疼也不说，就好像多么剧烈的疼痛，只要眼睛一闭，都可以融化进这一身骨肉之中。

他转动身体，两只手紧紧抓住背后的紫竹，靠在竹子上，抬头深吸一口凉凉的夜色，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那个白衣少年分明笼着一身月华站在不远处。

冷昱是不怕孤单的。陪伴，于他而言向来是奢望。也许最初他害怕，但是，再多的害怕，六十万年也足够消解了。

但是，沈慕清的出现像是搅浑了他泾渭分明的原则，冷昱害怕自己依赖沈慕清给自己的陪伴，这种害怕远远大于他对孤单的害怕。这种依赖，会害了他，也会害了沈慕清。

沈慕清慢慢走进冷昱，从怀里掏出手帕，为他拭去嘴角的血渍。

“你睡在我床上就是等我内伤发作吗？”

接下锦荣的那一下，看来无事。实际上，冷昱收回原本要置琳琅于死地的内力时气血逆

流，早已对自己的五脏六腑造成重创。这一口浊血若是当下吐出倒还好说，可冷昱不愿让沈慕清担心，硬是等到了他入睡。然而气血逆流的伤害，精通医术药理的沈慕清怎么会不知晓？

原本想回来为冷昱疗伤，但是冷昱埋怨自己没用，他只好等到了深夜。

沈慕清面无表情地擦拭，眼神不与冷昱有一刻的交流。

冷昱推开沈慕清的手帕；“无事。”

沈慕清顿了一下，他收起手帕，从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瓶身透明，瓶塞拴在一根草绳上，沈慕清拔出瓶塞，瓶内的一棵小苗闪出绿光，细看，那小苗浸在瓶内的药水里。

沈慕清不等冷昱作出反应，捏住他的两颊，将瓶里的水灌了进去。药水从冷昱的口腔流进咽喉，再留进胸腔，隔着皮肉和衣服依然可以看到泛出的绿光，绿光行至胸腔缓缓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冷昱浑身的剧痛。

沈慕清盖上瓶塞，转身离去，冷昱呆呆地留在原地，那一刻，他终于知道沈慕清上床前的那段时间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等等！”

沈慕清没有理会冷昱。

“我有东西要给你。”话没说完，冷昱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在地上。

这一次沈慕清停下了脚步，回头跑向冷昱，把他扶起来，冷昱偎在沈慕清怀里。

“如果刚刚那口药让你觉得欠了我，那不必了。”沈慕清嘴上倔强着，眼眸之中却尽是温柔。

“不是。”冷昱从怀里掏出了精舍寺那晚梵光留与他的系了红绳的小木签，“给你。”

“这是什么？”沈慕清接下木签，“莫负眼前人？什么意思？”

冷昱躲闪着沈慕清的眼神，自己站起身来。

“一个小木签就想跟我扯平？”沈慕清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竹叶，将木签收进腰间的银线锦囊中，“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用，但也不是如此好说话的。”

冷昱发现，沈慕清是真的因为自己先前的话置了气，一边向前走，一边说着：“你要我如何还？”

“你不是说要把我送回一水间吗？可是我还没放花灯。”沈慕清跑上前去，扶着冷昱一只手臂，“你陪我放了花灯再回去可好？”

“嗯。”

沈慕清到底是孩子心性，他一定不知道，冷昱随着小木签一起交予他的还有五百个日日夜夜的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