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伞（2 / 2）

裴厉打着哈欠，从小区大门出来，直接无视了路边那辆熟悉的黑色路虎，顺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飞快地跳入车内，催着师傅赶紧走。

裴厉不用回头，都能想到那个人从路虎里出来，死死盯着这边的表情。

“爽！”裴厉心说，但也就这样罢了，这样的让大哥难堪的行为做多了，带给他的快慰也越来越少。

裴厉望着街景从窗外飞掠，不知何时起，有水珠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痕迹，他听着雨打车顶如擂鼓，麻木地望着这场来势汹汹的夏季暴雨。

一切在窗外都已变得模糊，裴厉望着雨下，神游天外。一个在前边歪歪扭扭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天，谁大雨里骑自行车啊……那个人努力保持着平衡，裴厉不禁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楚——

左晏？！

裴大少脑内一道闪电划过，下意识大吼一声：“停车！”司机师傅慌忙踩了刹车，然而车还未停稳，脸上便被糊了一张红票子，后座上的少年拉开车门，豹子般跃出去，在司机惊恐的喊叫中与接连不断响起的喇叭声中，拎着把伞穿过车流，不管不顾地扑向“失踪已久”的猎物。

伞在暴雨里撑开了一方小天地，在雨里狼狈穿行的人缓缓抬头，被雨淋过的眼睛依旧如湖般明澈，却在和他的目光对上时闪过一丝叫人辨不明白的复杂。

“雨中骑单车，左部长好兴致。”习惯性的调笑，笑嘻嘻地跟着辆歪歪扭扭的自行车慢慢跑着，把伞朝那个湿漉漉的人倾斜过去。

“忘带伞了。”左晏冷冷地答，加快了速度，又冲进雨里。

裴厉看着那人再次歪歪扭扭起来，加大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左晏又是狠狠一踩脚蹬，裴厉又一次跟上去，左晏再次加速，裴厉再次轻轻巧巧跟上来。

想跑的为雨所阻，追赶的倒是自在得很。

这样无意义的追逐不知过了多久，左晏终于放弃逃跑，在这方隔绝了暴雨的小天地里安分下来，他缓缓踩着脚蹬，话里隐隐有些恼怒：“你小学生吗？”

“小学生也是雨中送伞，助人为乐的好学生。”裴厉只是笑，“我这是第二次帮你了。”

左晏想起那第一次帮忙便有些头疼，又是狠狠一踩脚蹬，可又很快地落回那个“恩公”的伞下。

“左晏，别这样。”裴厉声音里终于没有了笑意，“至少忍到我把你送到教学楼。”

左晏只是沉默，骑着他的车。一柄伞撑开的空间里，一个人只顾骑车，一个人只顾在一旁跑着，跟着，在倾盆大雨中，帮那个狼狈的刺猬一样的人撑着这方天地。

幼稚，又可笑，可是谁也没有停。

为什么呢？左晏这样想着，他想问问裴厉，可说出口的却是：“你上来吧。”

“嗯？”裴厉看着在自己身边停下的车，一时间竟是有些惊讶。

“坐后座，帮我打伞。”

“我很重的，你带得起吗？”

左晏终于偏过头，蓝眸注视着黑眸，里头的情绪湖一样深不见底：“上不上来？”

“哦，好。”裴厉坐上自行车的后座，伞往前边斜，另一只手紧紧扒着前座坐垫——他终究是没敢放肆地抱住人家的腰。

左晏心中依旧混乱：他还没找到下一份工作，催债电话又打来了，逃走的老爸还是不知踪影，债务还是遥遥无期，他还是搞不清裴少爷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然而，这个少爷，家里听说是混黑的，此时正坐在自己背后，把伞往自己这边倾，一双大长腿在这“吱吱呀呀”的自行车上无处安放，时不时听到鞋底蹭在地面上的声音。

左晏突然觉得很轻松，很快乐，他在这伞下，暂时放过了脑子里对裴厉身份的纠缠不休。

他只想，载着这个人，让他帮自己撑着伞，到教学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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